正文 嫣飛 篇三(完) — 第三十三章  想家

「你怎麽知道是不该听的?」杨冠玲不依不饶,努力揣测着:「说不定是跟虎符有关的呢!」

「──嘘!你先别提,」若严警戒着,领着她疾闪到一棵树下,确认无人後才答:「……若真是那物,那就更不该听了。」若严垂下眼眸,沉吟一会儿才道:「今日饭局,可觉蹊跷?」

「──啊?难道不是你促成的?」杨冠玲裙摆撸起,作势朝他小腿攻击,「你看看你一整晚那什麽死眼神,瞪得我食慾尽失,不就存心欺负姑奶奶我吗?」

若严一脸轻慢,没好气地托起下巴,「你俩如此相谈甚欢、眉目传情,老子都忍住不翻桌了,怎麽,斜你几眼、冷笑几声便碍着你了?」他长叹一口气,缓缓摇头,「不想方才形势险恶,我宁可中刘长一剑也不愿将身份暴露,如此看来,牺牲至此,实在枉然啊!」

「好嘛,好嘛,别生气了,都依你嘛,以後我绝对不会抱怨了。」忆起方才,杨冠玲胸口一紧,态度立即软化,笑嘻嘻地挨着他,搬弄起他的手臂左右晃啊晃的,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露出小女儿娇态,迳自地怪嗔着,带了点属於少女特有的甜柔:「那你说说现在到底该怎麽办呀?」

若严被她这行为弄得不由怔住,背脊刹时微僵。

以为他没反应,杨冠玲侧脸贴上他手臂,嘴角笑意温婉,「快说吧,我等着听呢。」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少女的的确确是一副极为依恋的样子,可他并不知道她内心里究竟是存了什麽心思。

「……你确定,你是真的想要回家吗?」

沉默半晌才开口,若严嗓音喑哑,极其缓慢地说着:「在这里,有没有可能有任何人能够留住你,让你打消这个念头呢?」

听这话,杨冠玲猛地抬头,望进那黝黑而深沉的眸子。

若严表情无比认真严肃,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正脸面对自己,微弯着背静静凝视着她,瞳底有股意味不明地暗流波动,「这是我最後一次问你,因为你没有办法後悔,我也不希望你後悔。」

杨冠玲足足默了好一阵子,才点点头,诚实答道:「我是真的想要回家。」一语落後她却是目光飘移,闪烁不定:「至於谁可能留住我……我不知道……」顿了顿,她似是想起什麽,猛一惊觉澄清:「想当然那人绝不会是刘盈!」

若严闻言微微颔首,一脸淡漠地打量着她,随即吐出二字:「很好。」他伸手即是拍起她的头来。

「──很好?好什麽好呀?」杨冠玲不满意他这态度了,厌烦地挥掉他的手,嘟着嘴埋怨道:「你别老把老娘当傻子……」

「是是是,微臣不应该把娘娘当傻子,」若严打趣地躬身,笑容愉悦,欢快无比,「讲您傻子是抬举您了,您又呆又蠢又笨,实在不适合单以傻字形容……」

杨冠玲怒极了,抡起拳头作势便要打他。

若严大笑闪过,俩人嬉闹折腾了片刻,他才轻轻揽过她,把人拥入怀里。

杨冠玲安静地任他抱着,才听着他轻声说着:「……刘长生母为赵姬,赵姬本非高祖妾室,她原夫君是张敖,也就是你这肉身张嫣的父亲。张敖为了讨好高祖,於是将美人赠之。」

「张敖因被扣谋反而入狱,赵姬亦受了牵连,」若严突然冷哼一声,「她深以为自己已怀刘家血脉,张敖之事便与她无关,却未料那场合无人肯替她求情,仅冷眼看着她含恨自尽,而刘长年幼失恃。」

「吕雉与辟阳侯乃当事人,可刘长没胆将怒气泼下吕雉,只得往辟阳侯那头发火。」若严勾勾唇,垂眸看她,「你觉得这理由,可不可笑?」

杨冠玲不大明白若严怎麽突然讲这些,不过她依旧仔细思索着,点头答道:「着实是牵强了一些。」

「──如果是我,我定不会如此胡涂,尽做些宰杀皮毛之事……」他薄唇微微上挑,桃花眸底黠狯黯沉,「若真要报仇,我绝不甘如此臣服,我会选择夺天下,取而代之。」

此话一出,杨冠玲呆了良久,才终於反应过来,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原来刘长想收集虎符许愿做皇帝?」

可想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上面还有个教主呢,难不成他深知传说中的老二哲学,打算拱吕禄做皇帝?

──可如果真成功,不就完全改写历史了吗?难不成这文真的是展开剧?

杨冠玲尚未从震惊中复原:「那吕禄……」

若严眨眨眼,对她粉颊兴趣依旧,此次却是舍不得捏改用戳的,指尖摆荡轻触,一下,又是一下,他笑答:「你们小姑娘不都很信那一套?真爱无敌嘛,无论如何爱情一定是最伟大的,值得放弃任何一切。」

杨冠玲攫住他放肆的手,竟是忍不住问:「你不信?」

若严把指头抽离她掌间,神情瞬间变得意兴阑珊了起来,别开眼神随意答着:「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反正都是一样的。」他退了一步,伸手打了个哈欠,「好啦,夜已深,想睡了吧?我来送你回宫。」

杨冠玲点头回应着,突然想起吕禄还待在那宫里眼巴巴地看着两兄弟谈心事,也不知他是真二货还是假二货,不过,试想此人能深得吕后信任,想必还是有留几手的。

她也不免好奇,刘盈会跟刘长说些什麽呢?总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说:朕罚你牺牲色相,你给我速速把吕禄虎符夺来!这种事吧?

可依本文套路来看,此种模式并非不能行之,却可能更显剧情小白,设计无能,烂尾悲剧罢了。

登时,杨冠玲感慨万分,想了个老半天,也只能学盛竹如来一句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隆洗金钱纠葛与天意捉弄ㄟ错的分隔线───────

杨冠玲一回宫,只见窦漪房两手抱胸,已是站在门口等着她。

窦漪房神色如常,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着,着手帮着杨冠玲更衣梳洗,尤如同过往一般,毫无异样。

尚且记得早上被恶意弄晕,杨冠玲很不高兴,防备的盯着窦漪房,踌躇了好几番才低声问着:「你想做什麽?」

窦漪房一脸平静,仅道:「奴婢只是尽好本分,等着娘娘回殿,来好生服侍娘娘。」随即便是微微行礼。

杨冠玲被她这官腔行为搞糊涂了,指着她质问着:「你为何要把我用晕?」

「可娘娘也没受什麽伤害,不是?」窦漪房笑靥清婉,话锋一转便道:「今日至少省了个麻烦题,让吕禄知难而退,我这还是帮了娘娘一个大忙呢。」

「这是哪门子的帮忙?」杨冠玲瞪眼,只觉得此女根本胡言乱语,可又想她方才提及吕禄,不禁询问:「你刚刚说让吕禄知难而退?难不成你们内部阋墙了?」

窦漪房眸子一眯,神色已是大变,她冷着声道:「这与你无关。」

杨冠玲不由暗喜,看来八九不离十了,待明天一定要跟若严说这消息!她耸耸肩,故作随意的样子,「好了,我不问就是。」她转身走向了床榻,唇角浅浅带笑,想是也没被白白弄昏,姑且觅得了些消息。

窦漪房心底发急了,忙出声唤着:「你等等!」

杨冠玲回过头,笑意有些促狭,对於此时占上风的局势颇为满意,「漪房姐姐怎麽了吗?」

窦漪房直瞪着她好半晌,才敛着眼轻问道:「我不懂,为什麽,一定要回家?」

「……那个世界,没有比这个世界多好,人们虽不会直接杀人,却会使出更可怕的方法,让你身不如死。」

她抬眸,紧紧凝视着杨冠玲,一副想要清清楚楚看清她来,「你想要的生活,顶多只要逃出这後宫,便可以活得自由自在,为何非得回家不可呢?」

「你对这个古代,难道没有任何留恋吗?」

她的眼神困惑而不解,口气是难得的认真,似是要努力说服谁一样,费了极大的力气:「这里没有污染,人们也算质朴,虽说无科技而言,但习惯就好,而且稍动些头脑,生活便可好过一些……」

「──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家乡啊。」

忽地,原先沉默的少女出声了,她轻笑着,嗓音低柔,面目乖顺,「……那里或许不完美,可那是我的家。」

从窦漪房问出问题的当下,杨冠玲就知晓她是真不明白。

不过人各有志,她也不能去改变她的想法。

「……没有人是不想家的,不是吗?」

她就这样微笑着,月色自窗外蜿蜒而入,落於她淡粉色地裙摆上,清浅浮虚,似是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窦漪房僵着身子,两眼呆望着,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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