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期待之後的失落,就像鼓起勇气、下定决心高空弹跳,但却在跳下去的瞬间发现绳子松脱一般……这种情况下能做甚麽?除了嘲讽自己的愚蠢,或者咒骂那毫不相干的绳索,剩下的就只能任凭那下坠的心失重。
恭良坐在电车上,微微闭着眼,车身咚隆咚隆地轻微晃着。首班车上其实没甚麽乘客,除了貌似菜市场卖菜的阿婆,跟了了几位睡眼惺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学生,剩下的就是闲得发慌的列车掌,验票的工作早在两分钟前就结束,这种情况下就算他直接吃起早餐也不奇怪。自从恭良昨天看见淳修那令人强烈不悦的举动,他彻夜未眠。恭良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双眼酸得发疼、脑子纠成一团、双耳嗡嗡作响、四肢因昨天太剧烈的运动而酸痛不已。但拖着头的恭良却没有一丝睡意,就连最疲惫的心也兀自地剧烈跳,送出的不只是血液,还有怨气。
咚隆!电车猛然一抖,恭良的头重重撞上了玻璃窗。
──痛。
恭良吃力地撑开双眼看看窗外,映入眼帘的是向後飞逝的模糊影像,他不禁感到一阵晕眩,胃酸冒到了喉咙,隐隐作呕。「睡眠不足。」他拖着额头对自己说道,总觉得像极了昨晚喝太多而宿醉的中年大叔。若非要说的话,也许是被灌太多迷汤了。恭良的胸口闷痛,像上头有一块大石重重地压着。如果是以前,他绝不会因为这点事而感到烦闷,甚至失眠。他接着把坐椅压到底,呈现半躺。
可是,为甚麽这次会如此不悦?恭良看着电车白白的车顶,忍不住一再询问自己。
迟到?
放鸽子?
跟女人约会?
......
呼──我在想甚麽啊。恭良把头埋进双掌,用力搓搓自己的脸。我讨厌别人迟到。他找了一个自己都不怎麽确信的理由安慰自己。但这次的愤怒,彷佛又不是那麽单纯。
面对淳修,为甚麽我不能冷静?电车咚隆咚隆地轻微晃着,恭良皱起眉。
为甚麽?
※
「呦!」淳修牵着脚踏车,靠在学校的白色石墙边,貌似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他接着向远远走来的恭良招手。淳修虽一如往常地露出白白的牙齿,但是今天的笑容却明显淡了许多,彷佛均匀的朝阳被一片乌云微微挡住。
光,是透出来了,但却衬着不少阴影。
恭良过了马路,直直地往前走,但与淳修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的步伐没有停顿。恭良闭着嘴把头压得低低的,彷佛方才淳修叫的对象不是自己,接着一个侧身混入上学的人群中,渐行渐远,把淳修一个人抛在身後。「诶──」虽然淳修扯开喉咙大喊,但随即被熙熙攘攘的学生掩没,纵使他伸长了手乱挥也於事无补。只见恭良头也不回地闪身,自己的视线就再也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了。
淳修呆在原地,胸口闷了起来。
惨了,
恭良真的气炸了。
淳修搔着头缓缓走在长廊上,他的步伐不像之前这麽雀跃,反而像一只被淋湿的鸟儿,落魄的无法展翅。走廊上同学三五成群,淳修张望了许久後低下头,他始终没有恭良的身影。他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光滑的像水面,淳修的眼神地落在上面,激起一圈又一圈忧虑的涟漪。
恭良的黑眼圈好重,而且脸色也明显不太好,
会不会是生病了?
淳修踏着沉甸甸的脚步转了个弯,走在排凤凰木下。
还是说……
唉──阳光很不客气地透过枝叶,直直打在他脸上。淳修拉了拉衬衫的领口,看着头顶的闪烁,突然有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早安!」猛然间,麟居冷不防地狠狠拍了淳修的背,啪地一声让淳修一阵踉跄,此时麟居瞥见淳修的双眼,不禁一阵错愕。
「我……我不是故意打这麽大力,」麟居反射性向前一步要去扶他,「因为看到你在发呆。所以,因为那个……」麟居冒着汗,努力地解释自己的行为。因为在淳修重心不稳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神好惆怅,像又深又蓝的大海。
「你哭了喔?」当淳修缓缓站起,麟居不经思考地直接脱口而出。
「没,」淳修的声音比平常低了一些,彷佛有几分沙哑。有那麽一瞬间,麟居真的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阳光太刺眼。」淳修呵呵地笑着,向麟居的胸口垂了一拳,接着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地进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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