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年前的情人節 — 十五年前的情人節

「我昨天终於看了《情书》。」

在香港天星小轮上的珍妮在电话上看到这麽一个讯息时愕了一愕。

这麽多年以来,从ICQ到MSN再到现在WhatsApp的年代,志仁传讯息时总是连招呼也不打,劈头就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是啊。为甚麽?」珍妮问道。

「没为甚麽啊。就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两张VCD。我见闲来无事就拿来看了。」

VCD,多久没有听过这名词啊,珍妮心想。

她问道:「我是问,为甚麽要告诉我?」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电影吗?」志仁在讯息後端还加上一个吐舌头的表情图案,让珍妮彷佛可以看到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那你看了之後有甚麽感想?」没好气的珍妮问道。

他回道:「就没有很特别啊,大概是这十几年来这类的日本电影电视剧太多了。《在世界的中心呼喊爱》,《恋空》,《太阳之歌》不都是差不多的情节吗?」

「哪里是一样?」珍妮说道。「唉,大概只有女生才懂那感觉吧。」

「又是这句口头禅。每一次你不认同我的时候就会这样说。那你说说看,你从电影中得到甚麽感觉?」

「这戏我已经翻看过三四次了。每次给我的感触也不一样。」珍妮说道。「但让我印象最深的,应该是过去和未来之间微妙的互动。」

「喔。」志仁只打了一个字。

「我觉得,女藤井树和博子,代表着过去和未来。博子让男藤井树想起自己的初恋,令他们走在一起。这是过去影响着未来。」

珍妮续道:「男藤井过世之後,博子的误打误撞,却让女藤井翻开自己的回忆,发现自己和男藤井原来有过这麽一段青涩的初恋。未来,原来也在改写着人们心目中的过去。」

「原来可以有这样的解读吗?」志仁似乎不为所动。「我看爱情电影的时候都只是在看女主角漂不漂亮。嘻嘻。」

「哼,我都说啦,笨男生不懂的。」珍妮打着字的时候还真的哼了一声。

虽然手指有点累了,但提到珍妮最爱的电影,她还是有很多话想说:「最近一次重看,却让我觉得,《情书》那个年代还真是个纯真的年代。没有社交网络,没有即时传讯,甚至没有电邮。电脑的功用就是要来打字而已。」

「纯真年代?对於小朋友来说,那是甚麽都没有的史前年代吧?」嬉皮笑脸的图案又出现了。

「唉,大概也是。我那小姨甥,还未懂执笔写字,已经能够拿着iPad操作自如了。他这一代人,应该想像不了人们是怎样要靠书信通讯的。」

「对啊。还记得我们念中学的时候,偶尔也会写信投到朋友的储物柜去。」志仁说道。

「天啊,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珍妮加上一个吃惊的表情图案。

对话来到这里暂时打住。几分钟过後,珍妮忽然想起了甚麽,说道:「情人节快乐。」

「呵,谢谢了。」志仁回道。「但我没有情人,所以没有情人节。」

「那你要积极去找呀。都已经三十岁的人了,难道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吗?」

「我哪里吊儿郎当了?早前打羽毛球的时候,跟我一起拍档双打的女生还说我可靠呢。」

「拜托,人家是出於客气才这样说好不好。」珍妮失笑。「我要落船了,先不跟你聊啦。」



在结束了的对话的另一端,志仁看了看电话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半。对於身在加拿大的他来说,二月十四日才刚开始。

看着刚才的对话纪录,志仁失笑,摇了摇头。从初中到现在,过了这麽多年,他在她的面前还是扮演着嬉皮笑脸的角色。

当年中学毕业後,有朋友问志仁,为甚麽始终没有跟珍妮在一起?他只是耸肩不答。到後来,在珍妮不在场的旧生聚会上,又有人问他这问题。他乾脆说忘了。

自从珍妮回香港工作结婚之後,志仁和她就不太常联络,也很少想起以前的事了。但有时候,一些细微的旧物,却会唤起他的回忆。

志仁随手在桌上拿起了一张烧录机烧出来的光碟,上边写着「岩井俊二-情书」几个红色小字。

他还记得,在某个二月十四日在学校的储物柜发现这两张光碟。当他问珍妮:这是你给我的吗?她却矢口否认。但他却知道,碟上的字迹,不是她的还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志仁打了个呵欠。年纪大了可不能经常熬夜,得快去睡了。

他把《情书》的光碟和珍妮从前给他的信收进书架上的一个纸盒之後,便躺上床上去了。

在入睡之前,志仁忽然想,等一会他会不会梦到她,和中学年代的那些事?

但其实,梦得到或是梦不到,又有何分别呢?

反正早上一觉醒来,往事就会随梦境烟消云散,不留痕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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