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仰望 — 1

城隐。

顾名思义就是在城市里隐居的意思。

这样说还是很奇怪,但在这车水马龙的城市里生活的人们,又有多少人逐渐成为城隐人呢?

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除了跟同事说过话之外,回到家之後就跟外头断了联系,不跟朋友联络,也不跟家人保持关系,日复一日公司、住处两点一线的生活。

我称之这种模式为,城隐。

因为跟隐居山上的人没有差别。

这些人其实很正常,他们也是不知不觉,成为了这样的人,有很多的理由,也有很多的逃避因素。

我点起根菸,面对自己敲打出这样的主题,无奈笑了笑,因为我好像也是在过着这样的生活。

我是个没什麽才华的小说家,只有没有才华的人,才会在出了不少书之後依然默默无名,卖不掉的书就像废弃物一样囤积,乏人问津。

我却执着的怎样也不愿放弃,宁愿就这样耗着、写着,就算牺牲掉该是去玩乐、恋爱的时间也无所谓。

我也许真的是笨蛋也说不定。

很多时候,不是没有突然想过,这样的日子我还能坚持多久呢?不知不觉自己变得愈来愈孤僻也不自知,因为要工作才能负担得起生活,所以只能利用其他时间写作,这样的日子晃眼七年过去,除了多了几本出版过的书之外,什麽也没有。

离那片向往的天空依然远得跟什麽一样。

将WORD存档,自己胡乱敲出一段莫名奇妙的城隐开头,其实该写什麽故事根本都还没想到。

我意兴阑珊地打开NICONICO网站上,某个网路歌手的个人专页,点下其中一首歌,就这样看着动画发呆起来。

NICONICO本来是一个动画上传的网站,还附有弹幕功能可以留言,但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变成了网路歌手们挥洒才华的地方。许多人会将自己的创作利用虚拟歌手软体演唱,再融合自制动画,变成一个完整作品上传,并乐於分享给任何喜爱音乐的人二度改编。喜欢歌唱的人,则将这些原创歌曲拿来试唱、重新编曲、或修改歌词改变曲风等等,同一首歌,不同的网路歌手各自唱出属於自己的味道。

我是在几年前无意间找到这个网站,当时无意间听到一首欢乐的歌曲,演唱者愉悦的歌声,配上可爱的初音动画,就这样被吸引了目光,一遍遍地反覆听了听。从那之後,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他的视频更新了没,明明他大多唱一些轻快的歌,而且他并没有像其他歌手有着高辨识度的嗓音,但是,我却从他的演唱中感受到,拼了命在演唱的情绪。别人几乎都是照本宣科地翻唱,或是加一些RAP就很厉害了,但是他不一样,那些本来是由电脑软体唱出来的歌,像是被他赋予了生命,澎湃得让人无法去按下停止键。

晴也,是他的名字。

明明是不同国度的人,明明唱的也不是中文。

我这个日文检定因为2级考不过就恼羞成怒放弃的人,听歌词也只能听个大概,却时常因为歌曲而心跳或是难过。

只是最近,我愈来愈能体会,他对唱歌的心情了。

去年中,他曾经在日本正式出道过,跟着另外两名同样是NICO的歌手一起组团,然而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们就解散了,我不知道个中原因,但是解散後,他没有就此放弃了唱歌,直到现在,他仍旧固定发表新的翻唱曲,不停地,从不歇息地,唱着。

听歌听得出神,回想着关於这个人的一切也想得出神,回神之後,才发现自己正停留在一个不得了的网页上。

不知道自己刚刚神游到底做了什麽,我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晴也的个人脸书!

「真的假的……不是官方?」我诧异地看着他的动态以及简介,愈看愈惊讶,这好像是真的!而且还没有锁加好友……

食指动了一下,我就这样发出了交友邀请。

「反正也不可能真的会确认嘛……哈哈。」说是这样说,但我知道自己还是开始期待了。

时间又来到三点多,瞎忙的时间过得很快,明明今天根本没写出什麽东西,然後就得逼着自己回归现实了。

「走吧,上班了。」我对自己打气,虽然这一点用都没有。

或许是独居的关系,我发现自己很爱自言自语,这症状已经跟独居老人差不多了,不过我都会用一句话合理自己的行为──作家本来就与生俱来的异於常人。即便我只是个半调子的小说家。

我的工作简单来说可以归类成服务业,不过是属於赌博性质,在那个地方工作,每天都看着客人们明明不有钱,却在那个地方挥洒着家产,还经常有人的老婆气哭到破口大骂,求她老公不要再玩了!也可以看到一些真正有钱的人,满不在乎地赌着那些游戏,以为能从中找到乐子,却仍看不见他的脸上有过笑容。

每天在个环境工作,除了只能做到最基本服务外,剩下的就是对他们冷眼旁观,旁观着这个社会、这个工作,也旁观着自己。

骑行在一如既往的上班路线,我看着逐渐西斜的阳光,以及许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正踏着轻快的脚步准备回家,我与这些人擦肩,与自己的梦想擦肩。

在自己的小说里,我可以幻化出一整个世界;在现实里,我不过就是个与人擦肩也不会被注意到的平凡人。

那份对梦想的狂热与渴望谁都不能说,只能放在心底,默默努力奔跑在没有尽头的道路上。

打卡後,自己又必须变成一个亲切又活泼的人,才能假装自己能够融入这个世界。下班後,静谧的夜伴着机车的引擎声,再度回到只有自己的家。

手机几乎不曾响过,就算响了,也懒得回应。

什麽时候开始的呢?

自己变成了一个,除了小说之外,什麽也不感兴趣的人,明明我──那麽寂寞。

回家开启电脑,我才想到上班前那个交友邀请不知道被接受了没,很显然是没有,我对於自己的妄想,自我嘲讽。

直到隔天清晨,手机银幕出现脸书的通知,我几乎是被吓到从床上滚下来!

「真的假的啦!我的天啊!」我揉揉眼睛,歇斯底里大叫!居然真的确认了!我的妈!

匆忙地打开电脑,我难掩心跳的看着脸书的页面,并且按下发送讯息。

「得……得认真说些什麽,好不容易都、都加入了……」

那个快被我忘得差不多的日文,站起来吧!

手指轻快地在键盘上飞舞,眨眼之间,我已经在WORD上敲下一篇冗长的中文,并且一句一句,绞尽脑汁小心翻译,因为怕文法出错会丢脸,还翻出以前的课本确认无误之後,才按下了送出。

重新审视一遍讯息内容,迟疑一会儿,「妈呀,我在演哪出啊……写得也太肉麻了吧!会不会吓到人啊?」我崩溃地抓着头发,无奈已经无法收回了。

「就算是心里话也不用真的告诉人家吧!我在搞什麽啊!」其中一行还写着『如果五月天的音乐是指引我梦想的灯塔,那麽你的歌声就是支持我的勇气』……我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写出这种话。

「好吧算了,反正……反正应该也不会看到吧,就、就算看了也只是当我是怪人,不会回应我的,嗯。」虽然自我催眠着,但内心依然期待,会不会得到回覆。

这一天,我根本无心写小说。

而是不停地听着晴也的音乐直到上班快迟到,我想我是真的单身太久,幻想乘以无限大发起花痴梦了。

说到单身,我到底是单身多久了呢?

前阵子前男友还传讯问我过得好不好,可是我竟然过了好几天才想起,噢,原来这个人是我前男友这件事。

难怪我是个没有才华的人,生活单调到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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