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口中流传的「期末考周」对本系同学而言是「期末考月」,系上的教授说好似的将期末考分散在各周,让我们一周念一科,天天都有书可念。我因此得以从容准备,却也失去不少玩乐的机会,只得将怨怼化为少女的幻想,寄托在小夏学长身上。
然而某个周末,当我和宜均念完一天书,出了浩然图书馆,一步步走下粉红阶梯时,忽然感到有道光闪过──不是的,不是流星,流星闪在天上,不会闪在脑里──我突然觉得,不能继续和小夏学长勾勾缠,於BBS上加深感情了。
下完阶梯,爬上坡道,我在缓缓朝着女二舍前进的途中,仰望着新竹的天空。猎户座的三颗腰带星星紧连在一起,我从它们辨认出猎户座的其他四颗星,红色的参宿四和蓝色的参宿七在遥远的天边对我亮着──星星真的是有颜色的呢。我不是天文学家,不知道看到的闪亮是星星在多少亿年前发出的光,又走了多久的路才到我的眼里。
我豁然感到人类的无知和愚蠢,所以,是不是该停止了呢?再无耻下去,我会瞧不起自己,也会失去认识其他男人的机会;小夏早有温柔学姊陪伴,从来就不属於我。我和学姊虽然不熟,倒也聊过几次天,她可是个好女孩啊豆豆,我对自己说。
「宜均,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低下头,我对身旁的好友恳求。
「好啊,怎麽了吗?」宜均还不知怎麽一回事,就带着全然的信任一口答应,真不知要是我叫她绕着竹湖裸奔她会做何感想。
了解自己如本姑娘,当然晓得小夏学长宛若强力磁铁的魅力会如何将小女子这根钝钉吸引得迷蒙无主。於是聪明如我,就在抬望星群的当下想到了凡事找源头的道理──我央请宜均把我的无线键盘藏起来,这样一来即使我开了电脑,也无法与学长聊天了──没有键盘,要怎麽打字?
「豆豆…你确定吗?这样你不但不能和小夏聊天,也不能和其他人聊天耶。」
「嗯…先暂时这样吧。要记得,怎麽样都不能给我键盘喔。」
「哈哈,好。」宜均的脸给风吹得笑了起来。
於是自那天起,寝室便开始上演四处寻找键盘的俗滥单元剧了。
我说过,暗恋所能造成的灵魂震撼是非常巨大的,巨大到无法形容,也只能用每天回到寝室我就想疯狂寻找键盘来表示那种震撼了。
你们猜得没错,浅薄的我怎麽可能因为几颗眨巴的星子就体认到中止单相思的智慧呢?我想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必须於不同阶段在世间上琢磨自己尚未拥有的智慧。比如说我现在尚未拥有不随便发脾气的智慧,上天就赐给了我一个随时都能惹我发怒的男人以训练我这方面的能力。
所以,学期结束前,这样的对话便天天在寝室发生了:
「宜均,你把键盘藏在哪里啊?」
「你不是要我不能告诉你吗?」
「拜托,让我打十分钟就好了,今天念书好累喔。」
「念书好累去洗澡,不要再用眼睛了,打电脑很伤眼睛耶。」
「你自己还不是在打?」
「豆豆小姐,是谁叫我帮你这个忙的呀?」
宜均会以这句话堵住我的嘴。这样的话语偶尔会奏效,大部分的时後则不,宜均会在被我烦到不知所以时投降,「好!我给你十分钟,找不到键盘就不能打喔。」
合理。
接受过正统理科训练的我,通常都能欣然接受这样的妥协。
因此我和宜均的斗智过程就此开展,她会让我疯狂翻遍她的衣橱和书柜,也会在每次键盘被找到後重新寻找合适的隐密处。我记得曾经找到的键盘位置有这些:最下层抽屉的里侧、女二大橱柜里摆放的脸盆之後、床垫下(是的,我爬上她的床找键盘)、阿玟的衣柜、小青脚下电扇的後方(对,她藏到没地方藏,只好放到别人那儿去了,怎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寻找键盘的功力也是很好的)。
各位看到此,肯定觉得宜均真是个好朋友吧!居然愿意花时间在一个发了疯的婆娘身上,陪着这疯女孩玩「你藏键盘我找」的游戏。这说不打电脑的是我,耍赖拜托她还键盘的也是我,说真格的我都不确定要是遇见像我这种「肖郎」,有没有宜均百分之一的耐心。没错,所以到了现在,我依然非常珍惜和她的友谊。
那我和小夏学长呢?唉…还是老样子,「键盘作战计画」算是宣告失败了。
幸而艰难的期末考之後,寒假就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