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交大曠女日記 — 交大曠女日記 (35)

以一个失恋者而言,阿玟实在太过镇定了。她没有尖叫,没有掉泪,没有露出惊吓的表情,甚至没有叹一口气。她只是如释重负地松下身体,然後缓缓地说,「我还担心他对女孩没兴趣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还好吗?」我忧心问道。都什麽时候了,还挂念着拖鞋,呃,球鞋小楠,这傻女孩。(还有,你当然是多虑了,我和他可是交往过一天呢。)

「可能是我曾在脑海里假想过无数次他交女朋友的情景,所以真遇到了反而蛮能接受的吧。」阿玟说。

「是吗?」我狐疑地看向阿玟,她转身继续打电脑。许久以後,阿玟告诉我,那时的感觉太过奇妙,实在无法在当下对我形容个明白。「是松了一口气的心情,不是难过伤心耶。我自己也觉得太奇怪了。就好像……好像在监狱服刑期满後,被放出来的那种心情──终於得以重见天日了。」难道喜欢小楠的心情,已经被强烈的制约所束缚,以至於有人消融那枷锁後,竟感到一股自由吗?这麽说的话,太过强烈的綑绑仍然得靠某个第三者来松开,而无法由自己来斩断了。

因此,这段失恋就这麽静悄悄地结束了。

自此之後,我、小青和宜均便形成了一种新的默契:只要阿玟不提小楠,不提那只「不理包子」的狗,我们就不再问起。阿玟当然没有和我一块共享情定爱琴海,但是也好,我得以独自陶醉在苏有朋独特的魅力里,徜徉在甜蜜恋爱的幻梦中,永远不会受伤。

时序正迈入夏季,暑气渐浓,冷气才刚刚被我们打开。我和阿玟宅在寝室,屈膝将脚板子蹬在椅上,玩着电脑小游戏,悠闲消磨晚间飒爽的时光。忽然,宜均哭着进了房门。

「我想分手!」她说。

「怎麽啦?」我与阿玟朝她一望,她应该是现在最幸福的人呀。

「他和别的女孩单独去唱歌。」

「什麽?」我和阿玟几乎同时喊出声。

「他翘课和别的女孩出去,还骗我说他去上课。」

「是谁?」阿玟问。

「你怎麽知道的?」我问。

「因为我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机简讯,其中一封写着:今早唱歌好开心唷,谢谢你!」

我知道,随便查看他人隐私不是个值得夸赞的行为,但宜均是说「不小心」,「不小心」的。更何况当今更要紧的事,是搞清楚事情始末,看看该怎麽处理。

「那个女生是……是他以前喜欢过的女生!」宜均又说。

「天哪!」阿玟诧异起身,靠向朋友拍拍她的背。

宜均一经阿玟的安抚,突然脆弱起来,掩面啜泣,「为什麽要骗我呢?为什麽要和别人单独去唱歌呢?他们在里面做什麽?」

无法回答宜均这些问题,我们只能安静聆听,她一次又一次的为什麽。

阿江学长一直是宜均所憧憬的对象,他看起来聪明可靠、体贴温柔,和他交往後,宜均的盈盈笑脸变得更为可人,连走路都轻飘飘的。学长会指导她不懂的作业,帮她拿过重的课本,骑着机车载她离开学校用餐。她虽然不说,我们都看得出来她为自己的人生下了「完美」的注解。可是或许,完美不是生命中理所当然的样貌也不一定。

然後是响个不停的手机。

「不要接啦。」阿玟说。

「如果你想分手的话,我们都支持你。」我说。

宜均犹豫了那麽一刻,还是缓缓接起了手机,「喂?」她说。话筒那儿传来急促响亮的说话声,我们听不清楚,但仔细观察握着电话的伤心女孩,会发现她脸上的线条越来越柔和。大事不妙。

挂上电话後,宜均开了口,「他……他说他不是故意的,是真拗不过那女孩的拜托。没告诉我是因为不想让我担心,他们没干嘛,只是唱歌。」

我不屑地甩了甩头,「鬼才相信他勒。」

宜均望着我,眼神里充满恳求,好像在乞求我相信这位她刚还大叫着要分手的男朋友。「宜均,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这套说法吧?」我问。

「我……我不知道。」她低下头,阿玟还在她身边。

不会吧?才一通不到三分钟的电话,宜均就动摇了。尊严就这麽不值钱吗?

「他自己一定也唱得很开心!」我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要原谅他吗?」

「他说……他们没有怎麽样,」宜均的头更低了,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我要再想想。」

「可是……」想什麽?这需要想吗?这样的男人。我感到一股热血奔腾,仿若自己是个英勇

战士,要解救宜均这位小公主脱离苦海。

「呃,要不要等你和阿江都冷静些,明天再讨论好了。」阿玟赶紧缓场。

「嗯。」宜均首次露出了笑容,朝阿玟大力点头,好似阿玟才是那位英勇的战士。

真是荒唐,我想。我耸耸肩,不再表示意见。

而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就在第二天阿江的玫瑰花束和「诚意」十足的卡片之中落幕了。和好後的两人似乎更加「相爱」,阿江学长对宜均比以前更好,宜均外出的时间也更长了。

爱情的底线究竟该放在哪里,或许没人说得准。不过,当时的我只觉得感情的质地一定得乾净无瑕才行,哪怕一点点差错都出不得。多年後回头想,这似乎是对纷扰的感情世界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关於忠诚,关於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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