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那天阳光明媚的照耀在男孩的黑色发丝上,顶楼适当吹拂的微风贴心的让满身是汗的彼此解闷不少,男孩牵起他的手在手背上印上了一吻,这充满占有的眼神与笑意一点一点渗透刘子俊的心神,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也失去了最後能自保的余地。
「学长!」原本在床上沉陷於梦境与现实的男人瞬时惊醒,睁大的瞳孔坠下一滴又一滴的泪珠,他紧握的拳头放不开的究竟是过去还是现在?刘子俊不明白的哭了出声,脆弱占满了所有。
男人像是感觉到目光般回过头狠狠瞪起刘子俊来,嘴角下垂的不悦情绪任谁都看的明白,他一顿一顿的向那男人的方向走去,瞳里连一瞬闪过的错愕情绪都没有,就只是冷冷的盯着刘子俊不放。直到他走到他面前时的一个不稳,男人才终於明白了原因……
「学……」「放手、滚远点!」刘子俊一见赶紧伸手扶住差些跌倒的韩学圣,不料他抬头忿忿的将那语带无礼的话句吐了出口,这冷漠到像是在看别人般的眼神,是生疏、是陌生、是从不相逢的多事!而这里头没有一个事实透露出他记得他,原来只有他像傻子般用十年的时间去记得一个真不在乎自己的人!
刘子俊颤抖的松开了手,连护理长的声声呼唤都未闻便默默落泪,他们不曾相识。
寂静的房间里此时只剩一片黑暗,白天带点温馨的布置此时就如同没装设般隐藏在这无底的黑暗中,刘子俊永远也忘不掉几日前偶然相逢时男人的狠决冰冷,既然他已记不得少年时期众多之一的自己,他又何苦用一个对方都不在乎的过往来折磨自己呢?
胆怯的双手紧紧环绕着身体,想抓紧的随着悲伤缓缓流失的温度也是这渐渐陷入情网的自己。
後天免疫缺乏症候群,统称为爱滋病也有另称为世纪黑死病,只因就算在现在如此高科技的时代中,也没有一个能完全根治此病的方法。从一开始的感染期、潜伏期,甚至到最後的发病期,病人几乎只能等死治疗别无他法。
静坐在这单人病房里的男人狠狠撕去手里蒐集来的资料,面带赠恨的砸去手际里所有的东西,彷佛这样苟且偷生的活着比死亡还痛苦般。为什麽是他?到底为什麽是他?这一点都不公平,该死的不公平!
跟随着主人情绪碎裂一地的玻璃水杯,再也没有躯壳承起从隙缝中悄悄滑过的液体,水顺着地板在这用素雅白色漆成的房里跑了起来。只到快要流至门口时竖立於外头已久的影子吓退了它,傻傻等待起接下来的序曲。
「除了砸东西,你还有什麽本事?」本来紧闭的房门被人未经通报的推开,走入的男人像是无意闯进般坦然相视起,韩学圣那充满怒火的眼眸毫无躲避,唇里冷冷吐出的讽言不禁又再激怒起男人病後跟着一同狭窄的胸怀。
「出去。」韩学圣难以忍受的想拿起柜上的花瓶砸去驱赶时,男人便眼快手急的压制住了他那早不如以往的手劲,甚至顺势放手让花下的污水狠狠泼上他那几分烂去的脸颊。
浅浅弯起的微笑对上男人发愣的神情,刘子俊才又接着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吐言:「我以後每周都会来照顾你,别再打破东西了,很浪费。」
出於国际知名设计师AmyLin之手的办公室,不仅取用最常见的器材制出最不易完成的装潢线条,甚至还邀请在画界小有名气的绘者在墙面勾勒出温馨不已的家庭插图,让这间办公室里既含有女主人的果决个性又不至失去人性间最柔软的温暖感动。
「好看吗?」女人叠着双腿轻置於沙发上,淡淡的勾起足以蛊惑人心的一笑,轻问眼前那专注於办公室设计的男人。只见男人愣了会并回过神略带歉意的点了点头,略嫌俊俏的外表与这女人相比霎时失色,说来也不奇,毕竟连她弟弟也遗传自这样的完美脸庞。
「我听说你是为了学圣的事情来找我?」「是,我希望能够担任他假日的专属看护。」韩涵开门见山的风格倒没让刘子俊吓到,反而拿起这玻璃桌上备好的水喝了一口,流利答出自己这次来拜访她的目的。韩涵与韩学圣关系一向不好,此事早是公开的事实,老实说二十多年根本不曾争吵过的姐弟真要形容,就该说是一个刚一个霸,导致个性上合不来才是。
「你又是他第几号女朋友了,我说过他不会继承遗产,死心吧。」韩涵打了打哈欠一脸无趣的起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的美腿轻踩过间隙,走近诺大插图旁的办公桌边准备请秘书送客。
听闻这几句话男人丝毫不觉冒犯,倒让笑了出声,说实话,他为何而来他也不明白,就只是单单纯纯希望那男人纵然不是他的,也能得到幸福罢了。
「一零零,第一百号女朋友。」思考了一会能让韩涵感兴趣的话题,刘子俊换下了方才的从容神情,勾起一抹苦笑答出了自己在韩学圣爱情里的编号,一百号,几千号中的第一百号。
「你就是那个一百号!还真是久违了呢。」望着韩涵迅速惊喜坐下的容颜,刘子俊除了勉强撑起的笑容外,什麽多余的回应都给不了这女人,只因那样受人讶异的青春岁月,是几年後的他不管用多少时间分裂出的碎石硬刮也刮不去的。
「这一百号说来好听也说来心酸不是吗?」沉默了许久,韩涵再次迎上刘子俊眼眶泛泪的心酸时不禁愣了,这男人配她弟弟实在是太可惜、太可惜了,十六岁到今也有十年了,到十年後还能如此无怨无悔得为一个不要自己的人付出,这样逝去的爱情才是最真诚的祝福不是吗?韩涵心想。
「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打给我吧。」「谢谢你,还有我希望你能对学长隐瞒我的身分,他已经……忘记我了,请你就让他继续以为我是个普通的看护志工就好,拜托。」韩涵递出黑皮夹里的白色名片,有礼的语句里含有的不只是对这男人最大的支持,还有那一点旁人听不出的敬佩,要让从不认同他人的她有几分敬佩,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呢。
刘子俊抹去眼角的泪迹点了头,并说出了他照顾这男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条件,不要让韩学圣知道他们两人过去曾在一起过,只因这记起的代价太大他不忍心让他去承受。韩涵听完转瞬间叹了口气,爱到深处无怨尤,难道就真该这样吗?
十六岁的夏天,二十六岁的冬天,他们的爱情才要跟着这场病的无情扩散接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