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台北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陌生。
我们不能知道下一个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在哪个转角处。
也不知道下一个会和自己肩对肩擦撞的人是谁。
或是在你跌倒时扶你一把的人会不会就在下一秒出现在你面前。
因为他们是陌生人。
而其中比较特别的,就是特别忙碌的陌生人。
这种特别忙碌的陌生人只会和时间谈恋爱,因为那是他们的当下。
交女朋友就像在帮别人养老婆,这种人就像是把时间当作自己的女朋友一样交往。
最後将结晶全献给了自己的老板,被赞美了他们还会傻呼呼地开心不已。
而台北给我的第二个印象,就是下雨。
台北的雨总是来得特别快、特别大,又特别急。
它的快转瞬而至,你连撑伞的机会都没有。
雷阵雨的声势总特别浩大,好像你犯了什麽大罪一样。
最後的急,就是来得急、也走得急。
而往往放下雨伞没有多久,下一波的攻势就会带来无数士兵,声势化作雷声、士兵化作雨滴,进攻这雨的都市。
也许是因为这些,让我抱着有些的期待,搭上了这班北上的自强号。
那之後过了六年,失去了你之後的天空有多麽冷,我还心有余悸。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那短暂的回忆。
六年後的盛夏,我希望可以延续所谓的故事。
但你死了。记忆死得乾乾净净。
这是个不一样的日子,因为表姐订婚的缘故而搭了北上的自强号。
如果活着是要走完一条道路,那我大概会觉得自己是一辆火车。
而火车上搭乘的人,是这条路上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过客。
我总是会在注视窗外的景色时,因为突然进入一片黑暗的山洞而惊讶不已。
因为那是突然性的被剥夺,就像朋友从自己身边突然消失了一样的寂寞。
所以任性地将寂寞送给黑暗,让它为了我的寂寞而伤透脑筋。
阿甘曾经说过: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将拿到什麽。
而人生就像在搭火车,我永远不会知道在出了这片黑暗迎接阳光时,下一片黑暗会在什麽时候把自己从幸福中惊醒过来。
火车的声音砰砰砰砰地,而外头倾盆大雨的声音西哩哗啦地。
我没有办法独自承受它们的联合打击,我只好起身,走往车厢与车厢之间的间隙,试图寻找短暂的庇护所。
今日的自强号不算多人,因此这个小小天地中,只有我一个人,和一个蹲在我脚边的女孩子。
她的衣着看来时尚,不算是太差的类型。
这样的身影,恐怕我光是站在她的身旁,就会降低她的格调了吧。
「你好,挡到你了吗?」
『不,没有。』
我很镇定。
我假装自己很镇定。
她与我一样,双手抱着自己背着的包包,就好像那包包是自己的寂寞一样珍惜。
「你……」
在我要离去时,她这麽呼道的。
轻弹起来的声音相当温柔,随着火车的砰砰砰砰声响一同传起时,有股沧桑。
这股沧桑刺鼻得令人鼻酸,好像洋葱一样让人快要流下泪来。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也许在生前见过。』
「啊?那怎麽可能……」
『说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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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好好玩。
好玩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