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世为人的时候，就吃过这种苦头。
有些人就是天之骄子，有些人就是出生就为了受苦。
他年轻时候，做什麽都不顺利，被父母嫌弃，被妻嫂看轻，一朝终於有了一点成就，虽然让众人称羡，但只有他知道。那都是他拼死命换来的。要不是他命够硬，这过程里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看着那些父慈母孝，兄友弟恭的家里，他不恨，他只是羡慕，很深很深的羡慕。为什麽自己，跟他们就是这样不同。
成功的那一日，他不曾想要跟谁分享喜悦，他有的只是，想证明、想炫耀，想让瞧不起他的家人，跟他认错，跟他说：从来都是我们错了。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福报太浅。就像路边的一畦脏水，就算出现，也是日阳一晒就没了。
他太知道这样的苦了。
所以知道灼华会对这个多麽渴望。
他们都不求有多好的运气，只希望自己就跟平凡人一样，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清涛虚假但温和的笑了笑，「一个出生小康，父母双全的小孩，也不过需要二十年福报，就可以一生顺利。」
这句话正中红心，灼华明显动摇了。「让我想一想。」
清涛做了一个请随意的表情，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了。
城隍爷看了看这两个主角，既然人家都这样了，那他也不用担心什麽，结不成婚总不能怪媒人。
过了一会儿，灼华也拿起筷子食不知味的吃着，全然没注意到清涛用眼角在偷觑她。
她很心动。
她确实没有牵挂，如果走这样一趟就能够拥有她最希望的人生，那真的让她很心动。
桌上的菜一口一口的被她咽下肚子里，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吃了什麽东西，直到筷子黏在盘子上抽不动，她才回过神。
「你干麽？」
「我不知道你口味这麽重。」清涛看着盘中，那一根红通通的东西。「那是一整条辣椒，吃下去你可能就学会喷火了。我要找得是保镳，不是神奇宝贝小火龙。」
灼华尴尬的松开筷子，改夹了旁边的鸡肉。放在自己的饭上面，想了好一会儿。「我答应你。」
「嗯。早就知道了。」清涛嘻嘻一笑，「给你三天的时间处理後事，然後我们就出发。」
灼华点点头。
「你要是想到什麽随时可以添加。」清涛靠在椅背上，嚣张又和气的喝着茶。「这点我很大方的。只有一点，我是你老板，所以要死也是你死在我前头。」
灼华呿了一声。「知道了，反正你找我就是看中我能打，我懂的。」
清涛很满意的点点头，「没错没错，你真聪明。」
「去死吧。」灼华在嘴里偷骂，作了一个鬼脸之後，她站起身。「那我需要收拾什麽东西吗？」
「什麽都不用，反正下去之後也什麽都用不到。」清涛耸耸肩，「我们会先在我的宅子里住一阵子，到时候我会把君胥找来陪你，等你习惯了地府的生活之後，我们就出发。」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那就三天後，我来这里找你。再见。」灼华转身俐落的走了。
「一定要来喔，你不来，我就半夜让七爷八爷去抓你！」清涛在她身後大喊，灼华脚下一顿，但还是继续往前走。
桌上的空盘让一旁的仕女都收拾乾净。
清涛伸了个懒腰，慢慢的起身。「那我也要去办我的事情了，谢谢你啦，城隍。」
城隍爷笑呵呵的说：「不用客气，我也没帮什麽太大的功劳，也就是占了『地利』吧。」
他两眼很渴望的看着清涛。还有呢？再多讲一点。
「嗯……」清涛的纠结完全呈现在嘴角边，想了一想，很挣扎的说：「好吧，以後你有麻烦，可以来找我……」
啧，吃了大亏了！
清涛心不甘情不愿的。要不是从城隍领地要带个活人下去，还需要他的批准，他真想绑了灼华就跑。
城隍爷乐不可支，抚手称喜。「那我就不客气了，不客气了。」
见到城隍这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的模样，清涛更加觉得自己真是吃大亏。
妈咧，城隍上要对天帝负责，下要跟阎王共事，还要处理一堆冤亲债主，还有枉死的有的没的……事情爆多！
「……只有一次喔！」清涛想了一想，还是要补充一下，不然依照城隍这位置的复杂度，几千次都有可能。
城隍摸着胡须，仍旧笑得合不拢嘴。「没问题没问题。」
天上地下谁不知道清涛一张嘴的厉害，他一张口能够翻江倒海，一吸气可以容纳百川，简直堪比神兽……不对，扯太远了。
总之城隍爷笑嘻嘻的，送了不停碎碎念的清涛离开。哼着小曲儿雀跃的往书房前进。
「虎爷，这次多亏了你，我要加你薪水，还要放你假！」城隍转着手中的毛笔，乐陶陶的宣布。
虎爷伏在城隍的脚边，脸上却一点都不开心。
这次离开，势必危机重重，否则清涛根本不需要来人间找人。灼华一个小女孩，虽然比一般人强悍，但仍旧是个普通人，怎麽有办法抵抗那些妖物？
只是虎爷的忧心忡忡，显然感染不了城隍爷。
※
灼华走回租屋处，坐在窗边，看这熟悉景象。
说要整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什麽东西。为了要减低开销，她除了几件棉T，一条牛仔裤，就只剩下一台二手的，电池已经膨胀了的笔电，还有几本课本，她桌边堆着的课外书，是图书馆借来的。
她笑了笑，过几天就要下地狱了。她只希望，再回来的时候，能够顺利一点。不要像现在这样，日子拮据的连鬼都不敢抓她。
人家说，穷人身上会散发一种气息，那种气息会招来厄运。
但她觉得，那都还算好的，真正的贫困是，连鬼都不敢靠近，就怕被你带衰。
夏雷震震。
希望等一下的午後雷阵雨，可以把她过去不好的事情都洗乾净。她可不想带着一身衰运上工。
离开窗边，灼华躺在床上，一边感受着窗外的风，一边慢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