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光溢彩》第八部 — 第三二○局 被識破的要害

「光…」温柔地拥抱,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温暖情谊。

对不起,原来光怕我怕成这样…为什麽过去我从没发现这麽明显的事情?

也对,光怎麽可能不怕…过去我只享受光对我的乖顺听话…从来都没深思过这背後的意义…因为光怕,所以才顺从…光知道只要听话我就不会伤害他,甚至会对他很好。

「光…你是不是…很怕我?」光可能自己根本不知道吧…因为光没意识到恐惧,我们才能一直相处得很融洽…

「…怕吗…」疑惑而低低的嗓音,没有回头:「如果是亮生气的时候,会怕也会後悔…因为我不想让亮伤心难过…」而亮现在大概认为我在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温柔地挨蹭怀中的发丝…耳鬓厮磨:「原来如此。」傻瓜…果然没意识到…没意识到也好…我的光总是只想着对我好而已。

从前我不懂得控制心性,曾经做过许多伤害光的事情…比方说那一年的冬季房间。光一直到前一阵子才放下没带翡翠过河的过往,尽管一切他早已理解…那麽那一年冬季呢…光真的如嘴上说的放下了吗?或者他其实也只是理解而已…

不…光应该是真的不在意了,但就算光真的放下了又怎麽样?那样的记忆存放在心中不是说不在意就能忽略的…不是吗?我当时除了向他道歉之外给了他什麽吗?帮他站起来了吗?光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带我走出阴霾的时候我照顾他了吗?

没有。

我只是郑重道歉了、沟通了…然後呢?

我帮光做过什麽心理建设吗?在我害怕那两个月的记忆时光就不怕吗?

但是光一直都比我勇敢,他说『因为是亮的光,因为对象是亮,所以不怕』。

在光的包容里面我对光的伤痕毫无所觉;就算光真的不在意了、真的放下了…就算伤痕真的能够永远忽略,不去正视,但是身体也有记忆吧……

所以光在床上对我没反应不只是因为翡翠的眼睛,若只是那样应该在渡河这件事情结束後就能克服了……而现在依然没反应…重点是因为他的身体也记忆着那些我曾对他残暴以待的过往…

所以光平时生理反应正常,却无法要我。

原来光曾经说过『这种时候我只能是蝴蝶』…还有这一层意思。

这些…光其实自己都很清楚,只是光知道如果计较这个或表现出悲伤…我会跟着难过自责,所以他把这些永远不可能癒合的伤痕全都咽了回去…绝口不提。

其後加倍为我着想,明明内心都是伤痛却只顾着引导我…让我不再为那一年冬季的过往难过心痛……於是数年後,光只能大方的对我说『之前过得惨一点没关系,以後亮就会加倍疼我』。

为什麽那麽明显的语病当时的我会忽略!?

现在想来这句话本身就完全不对…这代表光认为每一个当下觉得幸福的瞬间都是拿内心掩盖的伤痕换取的…而且这一点,光他…也很清楚…所以他非常非常珍惜能跟我相处的每分每秒…因为一切都是他用掩盖起来的伤痕换来的。

整整七年,光没埋怨过,甚至在每次我要他的时候都配合地挨蹭着…而这看似简单、讨我欢心的动作说不定已经是光的极限了…

这就是除了房子没有家的感觉之外,第二个光认为自己早晚有一天必须离开我的理由…或者该说是我会不想再爱他的理由…

因为光会进一步思考…乖顺听话这种事情很多人都做得到,说不定受到传统教养的日本女人会更体贴…更适合我…偏偏光因为本性难移,常常会忍不住做一些奇怪的决定、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这让他认为自己在我身边的地位越来越微小……

无法改变自己原本就有些顽皮的天性,只能尽力克制…要求自己乖乖听话…完全放弃未来却又眷恋着在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活得如履薄冰。

会安心的时刻…只有下棋而已,光明白只有棋力没有人能取代他…而事实上流光也告诉我了,光在那一段出走前刻意保持友谊界线的时日也的确是这麽撑过来的…因为他的境遇逼着他不得不认定只有才能是可靠的、永恒的、不可取代的。

所以…这是光内心深处想当院生师范的核心理由,因为光觉得自己确实拥有的只有各方面登峰造极的才能而已…

说起来,很可悲…但是光真的是这麽想的,现在我终於能够设身处地的理解光的思路…这其实不难,原因很单纯…光只想把自己唯一掌握得住的『永恒』尽可能地永远延续下去。

藉由素质比一般围棋爱好者优异的职业棋士预备军们……尽可能延续下去。

「光,」疼爱的声音:「我们先进去躺着吧,或者想坐在这里?我突然很想跟光说说话。」

「我们不是每天都说话吗…」不知道亮是不是伤心了…

「光…」爱怜地扳过脸亲吻脸颊:「光喝了酒,我也想喝…我们一起喝?」

「嗯…亮,」紧张的眼神凝视着亮的双眼:「…我刚刚…不是故意让亮为我担心,对不起…也谢谢亮担心我。」没错…经历了这麽多过去…亮依然愿意为我担心,我已经很幸福了。

亲吻额发:「傻瓜…能为光担心是我的荣幸。」

听了亮的言词…光只是怔怔地望着翠玉似的眼眸…而後…

「呵呵…」明显开心了………原来亮一直有相同的想法,不曾改变。

「光?」光又在想什麽??但总之是高兴些了…

光只是摇头:「亮…我们还是睡吧,」亮只是因为担心我想要陪我吧:「因为我突然好困…」说完还主动往亮怀里蹭蹭…

「…光是因为知道我面对社有些累了…才这麽说的,对吧。」傻瓜…

「哼…」故意噘嘴、不满:「就准亮担心我、我不能担心亮?」

无奈苦笑:「行了,就知道说不过你……起来吧。」原本想把光灌醉,酒後吐真言……但说起来我也不是很肯定自己酒量比光好。

爱惜地牵起光的手,亮突然意识到…光将掌心交给自己的那个当下开始…是多麽深刻的情义与多强大的爱恋…才能让他从那一刻起,加上生活中数不尽的绝望拼命支撑到现在…

「光…谢谢你一直都陪着我。」是我太笨…光对我的好,我至今才突然真正领悟。

被窝里光蹭着亮的体温,没让亮看见悲伤的神色:「…也没有一直陪着,之前不就逃了…」还搞得全世界都知道…

安抚着抱紧…我感觉到了,光在难过:「但是光回来了,光只是心烦所以出去走走…之後光就回来了。」

「亮…」伸出双手拥抱安慰:「亮好好休息吧,累了一整个月…」我只想珍惜与亮相处的每个当下…至於那句『我爱你』…希望能在下次分离前说出口,满足亮的期待。

「光,」双眼贴上光的肩,低声询问的时候如鲠在喉的刺痛:「光以後还会离开吗?」想到那厚厚一叠明信片……不知道光会怎麽回答我现在的提问…

「…」沉默。

「光?」再度收紧手臂…

「…即使将来死亡将我们分离,我也会在三生石旁守候亮,所以亮…现在先好好休息吧。」亮想确认什麽吧…是说…我也没说谎。

前提是死後的世界真的有三生石的话。

亮突然拉开了一点距离,手掌抚上光的颊…

「…光,我在找寻你的过程中,去了绪方先生家。」恳切凝视…

「…嗯。」意料中的事情:「然後?」

「所以我想跟光约定一件事情。」认真…

微笑:「什麽事?亮说就是了…我会照做。」深情款款地回应视线…

正色敛容:「光确定?」戒慎小心…

「呵…那是什麽严肃表情?」真诚的语调…安抚:「我照做就是了,亮放心。」

翻身,认真俯视眼前正在故作轻松的恋人:「那麽…光,我要光以後如果有任何不开心却又说不出口的事情,就待在绪方先生家。」

「……嗯。」微微点头。

亮明显松一口气的神情…放松地趴在光身上,抚摸光的身体:「…光离开只是不想见我而已,我没有、也没摸过绪方先生家的钥匙,当然也不会破坏人家家的大门…光如果不想见我就待在里面就好。」

「……嗯。」亮…不是我不想见你,是不想让亮见到我而已…这是不同的…

从来都只有亮逼我走吧…唉…虽然说都是误会。

一切都被妈妈说中了…别扭地指定一个可以离家出走的地点。

「只要光不允许,我绝不会擅自闯入绪方先生家。」

「……嗯。」

「请光等我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之後再从里面出来。」

「……呃…那万一亮一辈子想不明白我岂不是要陪那些观赏鱼陪一辈子?」脸抽筋:「而且还没发生的事情很难说谁是谁非吧?只能说那个空间能让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

相当高兴的声音,撑起身体:「意思是光真的答应了??」兴奋地晃着光的肩膀…喜出望外。

无奈苦笑:「亮说的话,我极少不答应的吧…」也好,反正只是要我活着而已…我可以用E-Mail与旋律保持联系,这样那些明信片就不会被寄出。

「光?」察觉了光透着淡淡忧伤的眼神:「光不开心了?」其实光…一直都没开心过吧…至少没有真的非常高兴,不然眼睛应该会恢复成琥珀色才对。

温柔的笑容,深情地凝视夜晚空气中…亮的容颜:「怎麽会呢?开不开心看眼睛就知道了对吧?」指着自己的眼睛:「这是亮熟悉的颜色,不是吗?」

亮看着身下那对水蓝灵动的眸子…解析着光刚刚的遣辞用字…

光没有说谎,刚刚的话是误导……光依然尽可能避免谎言。

「光…」心疼地蹭蹭…转移话题:「光刚刚在门口做什麽?」明显感觉到身下人听了这话有些慌乱…

「…等到…再给我一点时间…亮就会知道的。」不知道为什麽有些颤抖……我真的好希望能在下次分离前满足亮的期待…一次就好!

「多久?」温柔的询问,抚摸着光的眉梢眼角……这傻瓜…

「…」张开的嘴无法吐露出诺言…喉咙又开始发疼。

「光?怎麽不回答我了?」虽然表情没太大变化,但是皮肤传来的感觉…很糟糕。

咬牙:「明天清晨,」温和一笑:「只要等到明天一早,亮睁眼,一定可以。」

「光,我突然想现在去找佐为,一起去吗?」

「……亮?」亮察觉我的不安,所以想带我去看佐为:「亮好好休息,本妙寺明天再去……亮累了…」

固执的眼神:「我拒绝,」离开光的身体…站到衣柜前:「明天就来不及了,」回首:「光在练习对我告白,我都听见了,是你自己说明天清晨的…」

「…亮…」原来亮听见了…所以才没生气吗:「即使是这样也…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亮不需要…」

「这是我们俩的问题。」拿出一件衬衫,跪坐到光面前…温和凝视:「这是我们俩的问题,我承认我很窝囊…无法令心爱的人安心,不如一块能给光带来安慰的墓碑。」而且墓碑还是光凭着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亮!不是的!亮跟佐为…」无措的视线:「是完全不同的…不能比较…」

轻轻掩住光的唇,制止想要解释的声音:「光,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亮…的眼神…还有最近的一切转变……该不会…………

观察着光的神色…多年的默契依然流淌在彼此的血液里…

「嗯,」肯定而温柔地颔首:「连光为什麽只能是蝴蝶,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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