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去了她。
手中紧攒着一枝翠色发簪,上等碧玉制成,簪首是一对鸳鸯。鸳鸯骈列,眸子是晶蓝。
那是他为她打造的。犹记当时她收到这簪子的笑容。
全该,归咎於他的疏失。
他是她谈心的对向,他总向她说一些感情、事业,说一些不会告诉恋人的事情。
而她倾听、她建议,她微笑明着水眸专注听入每一字句。
只是他从来不曾看见,她的心意……
宅邸後头的草原,是他俩游戏之地。随着花开花落、叶茂叶凋,绿景的深浅转变。
『表哥……』
犹记她情深如海的灵眸含笑,只是他已经换不回了。
用罄年岁也换不回了……
湖水如镜,碧翠绿影。
可那是不实的,只要一颗石子打入,就散了、乱了、消失了。
咬牙,硬是吞回眼中泪水。
他不能流泪,他没有资格流泪,更没有得到她的爱的资格。
他不配。
不配。
总是,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她的仰慕,却听不见她满腹情怀的软语低喃。
不是失去让她爱的资格,是从来都没有权利获得。
他喜欢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香气,淡淡的、几乎闻不到的。那是刻意去嗅便得不了的,也因此,令人更生着迷。
手中残存着她秀发流泄的触感,他记得,老爱捉着她替她梳发。
他俩在铜镜中相视而笑,他忘不掉她的羞涩、他忘不掉她发间的香气。
他也忘不掉,她那在他未过门的妻子的面容出现在铜镜里,他带着歉意离开时,自铜镜中不经意瞥见的、她挂笑的、落寞悲伤的神情。
他记得,只是他从不以为。
直到雾散了,才知病深难反……
婚礼那天,她抱病缺席。
遍布身边的祝贺传不到耳里。从一开始,他的心就始终悬着她,时不时瞥着人群寻她身影。
他烦躁。
新婚当夜,他没有入过新房。
踏入飘着淡香的闺房,那面雕花铜镜碎裂在地上,映出许许多多个她。
『你过来做什麽呢?』
她口气清淡。
『婚宴上没有你,我如何安心?』
新郎官红色装束和她的青衣形成了强列对比。
『你不该留姊姊在新房而来找我,这对姊姊不公平,对我亦是不公平!』
『为何?是因我向你偏颇?』
他问,兼且要询问地上的碎镜。而她,却回了一句无关。
『你信我吗?』
『信。当然信。』
嫣然一笑。尚不及反应,她已然抽下鸳鸯簪,转瞬间没入胸中。
『嫣然?!』
血色散开,在青衣上如莲绽开,碧叶衬托这株巨大鲜艳莲花。
『嫣然,这是何苦?』
他点了她的穴道,却止不住狂流的猩血,抱在怀中的气息已见微弱。
『我好爱你,表哥,我好爱你……你爱我吗?比爱姊姊还要多吗?』
『说什麽傻话!?』
乾涩而充满血丝的双眼倒映着她虚弱的笑容。
『……你信我吗?信我……吗?』
--你信我吗?
手中的碧簪是她留给他的惟一。
是她用残忍毁坏他蒙蔽自己的墙。
是她用狠心守护彼此的爱情,彼此的痛心。
那一夜,他没有留下眼泪,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狂吼。
一次又一次地说着爱她。
一次又一次地喊着她的名字。
嫣然,终究只能是嫣然。
一瞬的、仓促的、清淡而轰轰烈烈的。
--信我吗?
而他,却无法随她而去。
伤害了一个爱他的人,伤害至极,他不能再伤害另一个人。
深吸了一口气,他朝着绿波不断的湖水大吼,这一声是如此裂肺撕心,用尽全力。
扬手,玉簪向大腿刺下,艳色在腥味与长吼中喷溅在幽幽碧湖与青草上洒落点点红殷。
爱一个人,为何要如此受苦……
<I>云霞两岸遍蓝天,</I>
<I>阒暗紫微帘。</I>
<I>东西展翅双雁,</I>
<I>难抵雨绵绵。</I>
<I>枯菡萏,</I>
<I>谢华莲,</I>
<I>苦丸澜。</I>
<I>怎来相许?</I>
<I>何道天长?</I>
<I>情比金坚。</I>
<B>不哭,心却更痛</B>
<B>原来明天遥不可及</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