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味關係(三)《Stand By Me》 — 第一章(二)英國莊院

那个暑假,外婆交代我要好好地陪派克家的三个男孩到处玩。我很乐意这样做,因为可以避免跟妈妈常接触的情形,而且大家年龄接近,我也自然些。没料到的是,一个暑假下来,我发现自己竟偷偷喜欢着英俊的史提夫,然而他却对我视而不见。

人总是在错的时间遇见喜欢的人──这句话是我的好朋友杨荷恩後来知道我曾经暗恋过史提夫後,这麽对我说的。

怎麽说呢?史提夫有个青梅竹马,他们打算在大学毕业後结婚的。坚信自己的感情不随意动摇让我更欣赏他,不过,我没意愿作个苦苦暗恋他人的人,我真心祝福他。现在想想,我当初那种喜欢还真是微弱啊,可以马上来也马上走;或许是他那张俊脸的关系,我一直很难抗拒帅哥的,可是这也该是人性的弱点吧,帅哥谁不爱看啊!

最值得一提的是,我发现整个暑假里,他们三兄弟都不注意我的外表,虽然我心底有一丁丁点的失望,不过这倒是新奇了。知道在他们的眼里,我就像长得跟大家一样,这可是我少有的经验,也让我无名地快乐起来。

从小,大家都因我的混血外表,不是叫我杂种就是给一个称号──美女。

关於被恶意叫杂种的经验,在我上国中以前的情形比较严重。那时,外婆每次知道後总是抱着我,轻轻唱着歌给我听。而对被叫美女一词,是上了国中以後常听到的,却是外婆最不喜欢的赞美语;至於我,我也不喜欢,听起来就浑身不对劲,很像脑里装满稻草的人。

之所以这般想可能是因为外婆总跟我灌输这类想法,也可能是一般人对长相讨好一些的就有花瓶的印象之故。即使我没天才的脑袋,但也不是什麽事都不会作啊,自然是不想被当成花瓶。说真的,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妖艳的五官和前凸後翘的身材,否则肯定又要跟「狐狸精」三个字划上等号。

外婆总说:长相美丽是很好,但外表的美早晚会消逝,真正持久的美是发自思维的美、个性的纯善,这些才能成为粉妆一辈子的美。

所以她要我多看书,好做心灵美容。

真可惜,我不爱太严肃的书,倒是看了一大堆漫画、爱情小说。讲真的,那些人生大道理的书籍,字字本本都是摧魂书,常看得我魂飞魄散,往往结局就是我躲进周公他家去修行。

每次我捧着漫画和小说看到废寝忘食,外婆就笑我:也可以啦,反正一样都是书字辈嘛!

***

言归正传,以上的重点,主要是想说我到英国之前对派克家三兄弟仅有的印象。

到了英国,自然就是住在继父的家。

从下飞机後,搭上继父的管家开来接机的车子,我沿途看到绿油油的草坪和一些农场上的牛羊群,感觉和台湾的乡村风格完全不同。现在还说不出自己对英国的感受,反正就只是短居之行,我并不太介意的。

一路就像是看月历上的风景照片般,直到车子穿过一个大铁闸口通往一条车道,是可以弯通到一栋大屋的,我才知道这是我继父的家。

他们派克家族是在英国西南部的老家族,庄院相当大,座落在乡间,范围广大的围墙内,第一个出现的大型画面就是间大屋子;是我印象中的砖造和大木柱所组成的英国乡村庄院,屋子正前方和两旁都有花园。说到这里,继父的家底我就不用再多说了,他真的很有钱。

仲夏的白日抵达,看到的花草都是色彩缤纷的,然而屋内却有点死气沉沉的。

两个多月前的初春,史提夫载着他的妻子到郊野去野餐,他们在躲闪骤暴雨时车子滑翻道路旁的渠沟,造成史提夫双腿受伤,而他的妻子却当场死亡,还有他们的孩子──在她腹中。

出事後始终静默的史提夫在出院後即被继父接回庄院养病,庄院里的仆人和家人都很小心地伺候着丧妻、丧子之痛的史提夫,众人都尽量放轻脚步地走路和说话,所以让我感觉气氛既紧张又暗沉。

当晚的晚餐,我只见到继父的二儿子威廉,他依然亲切却稳重多了,不像以前那样爱说话。至於那不爱说话的小儿子寇律一直没有出现,整个用餐时间,继父和妈妈还为此频频跟我道歉,可由此看出英国人真的是很注意外在礼仪哦!虽然我也很好奇多年不见的寇律现在的模样,但我是真的不介意他没出席晚餐,印象中,他一直就是怪怪的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抵达英国的隔天,因我前一天的下午睡太多了,半夜三点多就醒来,睁眼看着天花板到凌晨五点,心想天已亮,乾脆出去走走好了。我换过衣服下楼碰巧遇见和善的厨娘辛蒂,向她说明我想要出门散步的想法,她热心地为我解说附近的路况并贴心地说会为我留早餐。

英国的夏日清晨对我是凉意十足的,我披上妈妈送我的苏格兰披风、戴上毛线帽和穿着短靴,选择往庄院出口的左方道路漫走。

没有带表也分不清自己走了多久,大约是三十多分钟吧,我越过一座红砖桥,又过了十几分钟发现这乡间路旁有条树叶环密着的小径。也不知是那来的胆子,我就走了进去,意外在尽头看到远处的海湾,没有阳光也没有雨,站在这山丘上放眼蒙鸿的天际,我竟然有喜欢上英国的感觉。当下,这里已是我的秘密天地了,记下位置後,我照原路走回庄院。

饥肠辘辘的,希望辛蒂留给我的早餐份量够大。我昨天可能是在飞机上吃太多了,到达後又跟着吃了下午茶,所以晩餐并没吃多少,以致於现在就算是要我吃下一头大熊,大概也没问题了。

走回庄院後,发现继父停在庄院旁侧车棚内的车已不见了。这麽早?不会是到他的会计事务所去了吧!

我从大屋的旁道走往後院方向,看到一片更宽阔的美丽花圃,只是现在没力气欣赏,先解决我的饥饿要紧。找到厨房的侧门却打不开,移步到後方大窗往里面一看,我险些吓破胆──窗内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手上握杯冒烟的马克杯正以高我斜角约三十度和我四眼相望。

感觉上,我好像遇见大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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