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宵冲完澡後看见二师兄上身赤裸扭着湿衣服,没忘记要帮殷成陌钉蚊帐的事,过去问前些时候买回来的帘帐放哪去了,莫悬足足愣了好久才回答他。之後去屋後的小仓拿钉子时路过,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劈柴的郑堇。
姜宵就看他手起斧落,木柴转眼一分为二,斧子的笃笃声不绝於耳。还能听见他嘴里喃喃「你娘的莫悬」。心想大概又是二师兄欺负到他头上去,偏偏又斗不过他,只好默默的劈柴泄愤。
就不知道这两个师兄关系为什麽这麽微妙,姜宵似乎也没问过,只是看两人时常打着吵着又和好如初,暗暗猜想这就是他们的相处之道。
姜宵见郑堇斧子抬得是越来越高,落下的声音越来越沉,忍不住提醒,「师兄你要小心别用力过猛,伤了手腕啊。」
郑堇愣了下见是小师弟,嘿嘿一笑,「师兄自有分寸。反倒是你,背着纱帘跑来後面做什麽?」
「拿钉子,等等要帮师父钉蚊帐。」
郑堇停下手边活,拔开竹筒的软木塞咕噜咕噜灌着水,舒了口气,「也是啊,师父细皮嫩肉,蚊子最爱他了。去年这个时候他一个人就几乎用光所有蚊香,一次点了三盘也不怕半夜给燻死,真服了他。」
姜宵进了小仓在凌乱的杂物间找到上次买的一袋钉子,又费了番功夫挖出铁鎚,里头闷,出来的时候满身大汗。
「等等顺便也帮师兄们钉一钉吧。」
「你帮你莫悬师兄钉就好,他鼻子敏感,最讨厌蚊香的味道。」
姜宵想起一日莫悬抱怨郑堇的体味,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与像是确认的眼神,令得姜宵不晓得哪根筋出错,偷偷又往大师兄身上瞄,试图在上头找寻些蛛丝马迹。无奈没有,赤裸的胸膛只黏了点木屑,他又默默移开眼睛。
郑堇歇得差不多了,又举起斧来,一背对他,他余光瞄见男人身上泛红的两排齿痕,鲜艳欲滴,姜宵也不知怎麽的觉得这画面旖旎过头,当下脑袋一懵,似懂非懂,但闷着又不太好受,乾脆问出口。
「师兄你……又被咬啦?」
郑堇无奈扭头一看,「唉,莫悬那只疯狗这次咬得特别用力,到现在还没消去。小师弟你过来帮师兄看看有没有流血。」
姜宵乖顺的过去仔细观察,「没有。但晚点可能会瘀血,等你劈完我帮你用药酒推一推吧。」心里的疙瘩没有去除,他沉吟会儿,「莫悬师兄这麽喜欢咬你?」
「岂止喜欢,简直成瘾了。」郑堇要他往後退一些,免得让木屑溅到眼里,笃的一声,转身又放另外一块上去,「他从小就爱这麽闹,只是大了以後咬得更勤了。反正没咬掉我一块肉,我也任由他去。」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姜宵心想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便是这样,自成一股默契。只是他仍是不解,郑堇听似习以为常,可是莫悬师兄似乎想打坏这股平衡。
姜宵感觉那答案呼之欲出,郑堇一斧子落下的重击声,震得他心底一沉。
进殷成陌房里时,男人正要午睡,姜宵心里惦记两个师兄的事情,一边将帘子对齐床顶後就拿起铁鎚动工,没有理睬殷成陌侧卧在床上,悠闲的凝视他一举一动。
钉子没入木质床顶的时候声音清脆得很,两下一个,没一会儿工夫蚊帐就差不多要钉好了。殷成陌手枕在脑後,从他这角度能仰望姜宵颈子的线条拉成一条好看的弧,嘴巴因为专心在手上的活微微张开,露出小小的门齿边缘。少年的眉毛顺着眉骨蜿蜒而下,眼眸微歛,殷成陌眼尖发现在眉尾接近发鬓的地方,有颗小小的痣。
他阖上眼,翻过身去。
「宵儿,早上为师有没有弄痛你?」
姜宵这才回过神来,瞄了眼自己腕处,「没有。只是师父你难得和我切磋,没几招徒弟就败下阵来,一定很不过瘾。」
「怎麽会,为师开心的很。你可别忘了你刚来的时候,不晓得落後你师兄多少,还好你人勤奋,现在几乎是和他们并驾齐驱。」
殷成陌说这话时声音已带倦意,语调慵懒拖曳。
姜宵听见师父称赞自己,嘴上带点得意的笑,歛着眸窥视殷成陌背影,男人一手枕在脸侧,发丝散在衣上起伏成数道墨线,几绺划过白玉般的面颊,掠过勾起的嘴角,姜宵的眼神停滞在殷成陌闭起时,尤为清丽的眉眼处。
他也只有现在才敢明目张胆的盯着看。
「钉好了?」
以为殷成陌早睡了,松懈的姜宵给他吓得防备不及,惊呼一声,铁鎚失了准砸在拇指,他吃痛放开手。
殷成陌听见声响,迅速翻过身伸手要接住铁鎚,没想到姜宵也怕它滚到床上砸伤他,两人同一时间握住那木柄,只是姜宵向後倒的力道更大,拖得殷成陌不稳跌出床外。
只看殷成陌落到一袋铁钉上,痛苦的闷哼出声。
姜宵也不顾自己摔得眼冒金星,挣扎起身来匍匐朝痛得蜷起身子的男人过去,晃眼间只看男人背上扎着钉子,艳红的血逐渐扩散开来,似要吞没殷成陌的身子,衬着殷成陌冒出点汗珠的苍白面庞,更显怵目惊心。
姜宵嗓子逐渐乾涸,什麽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措的跪坐在他身边,颤抖着手却手足无措,拿那一滩血没办法。
殷成陌忍着痛点穴止血,回头看到眼眶红得像兔子,明显已经失魂落魄的小徒弟,心生点怜惜,轻声安慰道。
「哭什麽?只是流了点血,眼泪收一收快去叫你师兄们过来。」
姜宵惊慌的看着多到已经滴到地上成了滩小水洼的血,仓皇「嗯」了一声,连忙讨救兵去。
他脑袋涨得发疼,听殷成陌的话拼命忍住泪,两个师兄看到他的脸色不对劲急忙赶过去,看到殷成陌坐起身来靠在床边歇息,郑堇马上去烧水拿镊子,莫悬去找将草药捣糊了要郑堇顺便把白巾消毒。
姜宵脑袋空白,只能绕在两人身边兜转,莫悬嫌他碍事,要他回去陪殷成陌。回到房里男人面无血色,闭目养神,见着姜宵幽魂似的飘进来,笑了笑调侃。
「被你师兄赶过来了?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好好陪师父。坐着。」
姜宵依言坐到他手边,距离一近,那伤势看起来更吓人。姜宵不免歉疚起来,难过得嘶声开口,「师父,徒儿对不起你……连个蚊帐都钉不好……还害你……」
殷成陌伸出手碰触姜宵泛红的眼角,「既然木已成舟,你就安心在这陪师父,别再想对不起谁了。」他的声音放得极轻,极为温柔,「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再哭鼻子了。」
没过多久两个师兄就进来,郑堇按着殷成陌肩膀用镊子夹出钉子,殷成陌吭也没吭一声。等全都夹出後莫悬清掉污血,擦去肩背乾涸的血渍後覆上药泥,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姜宵回过神来以後两个师兄已经收工离开,殷成陌趴在床上,脸色仍有些惨白,仍是笑着逗弄他。
「看吧,就说没事了。你阿堇师兄之前糊涂忘记钉子摆床上,就寝的时候弄得一屁股血,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
姜宵勉强一笑,「徒儿就是没看过这麽多血,难免大惊小怪。」一想起殷成陌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他心底一颤,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才好过了些。
「小伤而已,不碍事。倒是胳膊没办法动,这几天要劳烦你替为师洗澡了。唉,哪里不伤,偏偏伤了右手,晚上可该怎麽办才好……」殷成陌趴在床上,闭着眼,声音越来越小。
姜宵挨着床凝视殷成陌放松的睡脸,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等听到均匀的吐息声,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抚摸男人失了血色益发我见犹怜的面庞。他指尖轻触男人的唇,有些乾涩却很柔软,想要亲吻他的冲动油然而生。
姜宵口乾舌燥,盯着殷成陌看了许久确定他熟睡後,以极慢的速度倾身向前,轻轻含住男人微张的唇,接着迅速抽开身,见男人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放开胆子上前又吻了几口,之後听见外头郑堇呼唤他,才依依不舍离开。
姜宵走没多久,床上的男人也睁开眼,舌尖慢条斯理掠过沾满少年气息的唇,咂咂嘴後,随後手覆在眼上沉声笑得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