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个中详情的人,寥寥可数,而扣除掉与陈院长毫无关联的不相干人等,就只剩下殷远……和那个长期以来在暗中监视她一举一动的人……
静熙在参观育幼院的路上,分心思忖着这个问题。因此,也就没有留神细听陈院长和殷远在闲聊些什麽。
「……静熙,你说呢?」殷远一个反问将她的心神拉了回来。
「呃……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看别的东西,没有听仔细。」静熙有些抱歉。
「呵呵,我跟小远刚刚在说,你们俩能走到今天都是很不容易的,既然能够遇到一起,要不要考虑……乾脆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难得遇到适合的人,也不用再换了。」陈院长笑吟吟地说道,乾脆代替不好意思的殷远说了。
静熙看着很明显过份热心搓和他们俩的陈阿姨,当下心里闪现许多念头,不一会儿,她状似不经意地挽上身畔殷远的手臂,更偎近他一些。
「殷远,如果你不介意我患有失明的残缺,那是我的幸运。只是,我希望你记得一件事……你永远都有选择的自由。」
「相信我的眼光吧,静熙。我已经选了最好的那个人。」打从殷远心底泛出的那丝甜,很直接地反应在他的灿烂笑脸上,同一时间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年轻真好呀,看得我都忍不住羡慕起来了。」陈院长欣慰地笑道,「希望我能早日收到你们俩的喜帖。那一天,应该不会让我等太久吧?」
殷远听了,只是抓着头笑得像个傻瓜,看起来是相当同意陈院长的观点。
然而,静熙却觉得……陈阿姨对於凑合他们的好事也未免表现得太热切了,她这边鼓也敲得太过用力,一点也不像是阔别多年才偶然重逢的院长和院童。
於是,她决定抛出心里蕴酿已久的试探:「陈阿姨,说到这个,你身为育幼院的院长,要照顾这麽多孩子,又要同时兼顾自己的家庭,蜡烛两头烧,一定很辛苦吧?」
「我的家庭生活,倒还真是乏善可陈呢。」陈院长摇头笑笑,「我的先生是刑警,结婚第五年就在缉捕烟毒犯的任务中殉职了。我跟他只有一个儿子,比你们都还要大上几岁,谁晓得他後来居然也走上先夫的路,现在是市刑大的刑警。」
「哦,刑警吗?真了不起。」殷远由衷赞叹。
「刑警……」静熙默默沉吟着,阒黑的视界里,有道一闪即逝的光将那些她想不通的点都串了起来。
但,到目前为止,这些都只是她隐隐约约的猜测而已。若要证实自己的揣度是正确的,还需要做一些「小实验」来确定一下……
「殷远,我们等一下回去之後,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喔,没有呀,今天我的行事历上就只有一件重要的大事,就是陪你,让你开开心心的。」
「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去逛街?」
「逛街?当然好啊。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无论哪里,我都奉陪。」殷远早已决定要永远做她的眼睛了。
「太好了。我是想去首饰店买对戒,既然是对戒,也要你看了喜欢才行。就不知道你会不会排斥戴戒指……」
「哇哦!对戒!是我跟你的对戒欸!太棒了──」
静熙话还没说完,就让殷远欢呼着将她揽进怀里,还高高抬抱起来。
如果不是她一时惊讶地搂紧他以防摔下,并且要他在陈阿姨面前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他说不定真的会就地转起圈来。
「呵呵,看见你们这样,真好呢。真的很好。」一旁的陈院长见状,频频点头笑道。
当天,他们俩在育幼院待到邻近中午时分,陈院长本来想邀两人一起共进午餐,但他们仍是委婉地告辞离去。
返家前,他们特地搭车绕去市区,连续逛好好几家知名首饰店,最後总算挑上一对造型雅致的银戒。
静熙原本坚持自己要出一半的前,可是却拗不过殷远的蛮劲,他直接掏出皮夹,强把信用卡塞到欣羡不已的店员手里,做手势要店员先刷再说。
「小姐,你男朋友人真好欸!我也好想交一个这麽懂得疼宠自己的好男人。」店员由衷地笑叹,手上刷卡结帐的动作可是半秒也没停。
「他是很好没错。」静熙微笑着轻声附和。
殷远听了,脸上幸福的傻笑又冒了出来。
两人才刚步出店门,殷远就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亲手将女生戴的半戒套进她的左手无名指。
但静熙感觉得出来,他的动作有些颤抖。
「殷远,你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麽啦,只是我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一样。」殷远有感而发地说,「静熙,这对戒指一戴,是不是代表……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你在说什麽傻话?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的话,能做这种事情吗?」静熙非常短暂地怔了下,随即摇头笑笑。
「那,你也帮我套上我的戒指?」殷远满心期待又小心翼翼地将男戒放到她的掌心里。
静熙先是摊开他比自己大上一号的手,然後摸索着找到他的无名指,但在套上戒指之前,有些话她必须说。
「殷远,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而且我也一定会对我的每个决定负责到底,包括你……你不只一次说过,你希望能看见我过得好。但我也想跟你说,认识你以来的这段日子,是我迄今为止觉得幸福感最强烈的时候。」
她边说边套戒指,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花了比预期中更长的时间……真是怪了,发抖这毛病是会传染的吗?
殷远安静地聆听她说话,没有回应。他也没敢马上开口,因为担心自己喉间异常的梗涩会露馅,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比她想像中的更加喜欢她,而她明白之後就不会那麽喜欢自己了……
「殷远?」察觉到他一反常态的沉默,她不禁纳闷了。
「……静熙,」用力深呼吸之後,殷远才用戴戒的那只手将她牵进怀里,紧紧地,「你认为满足『幸福』的条件应该是什麽?对我来说,只要你得到幸福,我就会觉得幸福。」
就算可以带给她幸福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也无所谓了……一开始,他的确是发自内心这麽想的。
但,他却料想不到,原来爱情是这麽可怕的东西,让他不知不觉地变得自私、贪婪,日复一日地耽溺在她的美好里,渐渐生出霸占她的念头,只想让她待在自己身边,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看也不看一眼……
静熙举臂回拥他,紧接着说出口的话语却掺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无奈:「殷远,为一个人付出是很伟大的事,但也要学着适可而止,不要过度燃烧,反而把自己烧坏了。」
「静熙,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人,不只有你一个而已。」殷远倚着她的颈畔,轻声低喃着:「其实,我比你更怕早早地就燃烧殆尽。」
「那你还──」
「要是我像根火柴一样很快就烧完,谁来替你照明,陪你走好未来的路?」
「……这年头,谁还在用火柴啊……」
「说得也是,这比喻是烂了点……那,手电筒怎麽样?」
「殷远,你确定我们还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吗?」
「呵呵呵……」
此时此刻,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对街便利商店的透明橱窗後,站着一个身穿皮衣、手握咖啡杯的男人,森冷的视线紧紧盯着这对恋人,嘴唇抿出不屑的直线。
而他搁置在外套内侧的那只手,一度紧握了随时系在腰际的枪,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