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今年二十八岁,未婚,发色是深咖啡色。
口头禅是「这样啊」还有「不然呢」,走路的时候习惯看着远方,睡觉前一定要读书,有起床气和低血压。
认识他的人都说是他冷静沉着,向来少说话(和我认识的不一样),让人难以捉摸的男人。戴着眼镜果然就是很难接近的样子呢,连推眼镜的动作都让人想退避三舍。
站的姿势随意,一手插在口袋,背挺得很直,双腿笔直而修长,通常一边膝盖会微微弯起,讲电话的时候头会倾向一侧。
难得见他笑,从他口里听不到赞美。
开心的时候会将嘴唇斜斜歪向一边,不给人看他笑的样子;生气时却笑得十分灿烂。
嘴唇很薄,可是接吻的时候热度非比寻常。
2.
接吻时还真吓了一大跳咧。
3.
「技术……有那麽糟吗?看你僵成这样。」
吻过後他炙热的嘴唇抵在我脸颊,闷闷地说。
脑袋都还不是非常清楚。
「只是太紧张了。」
我回答,笑起来,看男人的唇线斜扬,少了镜片遮掩的眸子很湿润。
很温暖。
「欢迎回来。」我说。
4.
第一次见到面连呼吸都不会,四目相对,轻而易举就将我喘息的能力给剥夺。
「你好,初次见面。」声音很冷静,脸上也没什麽笑容,名片递过来的方式不容人拒绝,没有业务员常给人笑容满面的印象。
我以专业取胜。他後来补充说明,样子颇自负的。
之後带我去看了几间房子,大太阳的,他在我身旁解说着,汗都流得满身都是,袖子也卷起来,没有丝毫不耐在脸上出现。
「学生的话租这间挺划得来的,租金不算贵,离你学校也还算近。」
「我再考虑看看好了……」
他瞅了我一眼,点点头,「这样啊,那好吧,下一间。」
最後我租了他口里的「下一间」,因为离他家满近的。旁敲侧击问出一些关於他的事情,男人大概猜到我想做什麽,推了下眼镜,动作自然顺畅。
还是以课业为重会比较好吧。他将文件夹收好,将袖子卷回腕处。
5.
一见面就不可自拔地想着他。
於是偶尔会准备一些问题到他上班的地方,男人看见是我,只是放下手边工作用低沉的语气说「又是哪里出错,乾脆租别间不是更好」,和自己公司标榜的标语「亲切的态度,安心的居住」根本不一样。
几次聊天得到他一些情报,立刻就收进脑里好好珍惜,男人不晓得是不是懒得和我计较,边抽着菸边和我去采购一些装潢,顺便说着「连这个都要记你是不是脑袋烧坏掉」。
在挑壁纸的时候,他会不断批评我选的花色,最後无可奈何,连菸都不抽,直接点名几样他认为品味才算好的牌子,连钱都帮我出一半。
「你感觉就像是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儿,把你放在那说不定没几天就饿死了。」
男人从皮夹抽出信用卡刷帐的样子很俐落。
6.
「对你来说,我就像个孩子吗?」
「不然呢。」对於不知何时变成免费劳工感到困惑,男人不满地抱怨「东西应该是你提吧」,之後却没将袋子转交给我,而是直接帮我放在门口,就捞了根菸手插着口袋踱步下楼。
「抽菸对身体不好喔。」我往下面喊。
男人没有理睬我,从上头窗户渗进的光线打亮他褐色的发。
7.
以後的日子都以各种不同的名义去找他。
「怎麽,不用上课?」男人请我一杯可乐,手指甲修得很乾净。
「在放假。」
「……现在不都是在上课嘛?」
「只是准新鲜人啊。」
男人瞠目结舌,加糖的动作忘记收回,手一抖全都洒在桌上。
「连二十岁都还没满?」
「嗯。」
男人叫来服务生,又叫了杯咖啡,这次若有所思。
「和我差这麽多啊……十岁呢。」
我用吸管啜饮着可乐,低着头微笑。
「嗯。」
8.
见面的次数缩短了。没有去找他,安心在家里准备预习一些科系相关的东西。
之前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才能若无其事地在他身边打转。
十岁呢。他说这句话的表情难以言明,眯细的眼睛也许透露出点为难。
一下子就畏惧起来。
9.
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後站的是男人,一下子忘记该做什麽表情。
他穿着轻便随性,难得的模样,也许以前都是在他上班的时候见面,所以没机会看见这样的他。
「没死嘛。」
他手里提着一包东西,热呼呼的,塑胶袋上有着热气蒸腾出来的水珠。
我还是没说话,愣愣看着男人。
「发什麽呆,拿啊。」
我接过手,他则长驱直入,瞥了里头一眼,「真是狗窝。」
「嗯,但还是有位子坐。」
他自己找个位子坐下,高大的身子屈就在我的小沙发里,坐久自己也感觉别扭,乾脆坐在地上。
「我要到别的地方去了。」
「啊?」
男人吸口气,看着我摊在桌上的杂志,托腮看我,「升迁啊。老板要我先到国外进修,之後再回来做比较得心应手。」
我没有回话,只是闷闷学他说着「这样啊」。
10.
「感觉很长喔?」
「嗯。」
「其实很快就过去了。」
「……嗯。」
「……哭什麽,又不是说不回来。」
「我知道啊。」
11.
眼泪就是停不住。
我不知道以後会发生什麽事,也许和男人就此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时间会把太多的东西都冲淡掉。
男人又深吸一口气,感觉想抽菸,可是手指在快摸到口袋又作罢。
「那时候,你应该是个女人了,虽然还是和我差十岁。」
我没说话,打开盖子安静地吃饭。
「我回来的那时候,你要去接我。」
我点点头。
12.
「因为我铁定会想你。」无可奈何的口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