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獨占卿心 — 獨占卿心 4-1

第四章

翌日清晨,赵卿心是在某人的臂弯里醒来的。

「……醒了吗,卿心?」略低的声嗓在她耳畔询问。

「还……还没……再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就好……」她仍闭着眼呢喃着。每天早上清醒前,她有小赖床的习惯。

「五分钟?那是多久?我的手让你压麻了。」

「喔……不好意思……」她模模糊糊地侧身往旁边滚。

「呵,你这样会冷的。」一只手覆上她腰际,将她捞回体温犹暖的所在。

嗯……确实有比较暖和一些。在这种贫瘠的物质条件下,虽然没有弹簧床垫,但有个人体抱枕兼天然暖炉,也算差强人意……

……嗯?人体抱枕……哪来的?

迟钝的大脑齿轮开始运转,一秒、两秒、三秒过去……昨夜临睡前的记忆逐一慢慢回笼……

赵卿心猛然睁眼,那张近在眼前的绝世美人笑颜占据了所有视线。

睡卧美人肩,不知是多少宅男腐女内心求不不得的究极梦想,但对她而言,真的就只有惊悚而已呀!

幻觉!这肯定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眨眼,再眨,齐季昀带笑的脸还是没有从她面前消失,她瞬间惊醒坐直。「你……你……你……」

「早啊,卿心。」她犹带睡意的迷茫神情,让她清雅的脸庞柔嫩得像是树梢含苞的花蕾。齐季昀不禁抬手轻轻摸着她粉细的脸蛋,真像一只多汁的果子,好想啃她一口。

她连忙拉下他的手,双手拍着自己脸颊,试着让脑袋清醒点,有些紧张地问着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个……我昨晚……没有对你怎麽样吧?」

「什麽怎麽样?」齐季昀不解地反问。

呼……还好,瞧他这反应,大概什麽事也没发生……真是万幸、万幸!

岂料就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齐季昀又补刀一句:「倒是夜里睡着睡着,忽然让人勒着脖子,差点吸不到气,就醒来了一下。」

啊啊啊──果然啊!赵卿心半懊恼半无力地抚额暗叹。

她也明白自己的睡相有多麽糟糕,往往睡前还盖在身上的棉被,隔天醒来就成了让她四肢紧紧揽在怀里的麻花卷,真是天晓得她夜里都做了些什麽活动。

洁玫跟她同寝了三年,早就对她的睡相有深刻的认识,从一开始的惊讶错愕,到後来乾脆鄙夷无视,她的心灵也是很受伤的呀……

只是,非常时期总得有霹雳做法。

这间破庙就只有一张小床,她毕竟吃了人家辛辛苦苦打猎、生火烤熟的现成晚餐,再理所当然地以女士优先的藉口抢床铺,也未免太忘恩负义了。所以她坚持要把床让给他睡,自己克难点打地铺将就一晚。

而齐季昀却二话不说抱她上床,还让她睡在里侧;她想跑一次,就让他拦一次,动都动不了。

他的理由是:「深更露重,荒山野岭的又更冷了,两个人挤挤,暖些。」

赵卿心有口难言,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便心怀困扰地尽量将自己窝成一团……结果,最後还是破功了……唉……

「齐季昀,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但睡着以後会做出哪些举动,是我无法自行控制的。」

「那,若是你真的对我做了些不轨之事,你打算怎麽对我负责呢?」齐季昀忽然颤出非常愉悦的笑容。

明明一丝冷风都没有,赵卿心却没来由地感到一股恶寒从心底窜出,「呵呵……齐少爷,您真爱说笑,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能有什麽本事对您负责呢?」

她乾笑着说完,立刻跳下床,把鞋一套,就冲去昨日的温泉边洗漱了。

呵呵,不过就是句玩笑话,也将她吓得这样。齐季昀唇畔的笑意更浓。

轮到齐季昀梳洗时,赵卿心来到供奉神像的前殿,瞧见厅角堆着炳竹扫把,心念一动便开始挽袖略做清理,甚至还出了庙门,摘采一些野花回来,供奉在月老神像前,然後虔敬地双手合十,闭眼默祷着。

祷念结束,她还没睁开眼就听见齐季昀的脚步声靠近,以及他慵懒并略带讥诮的询问:「你在跟一尊没了香火的月老祈求姻缘?」

睁眼一看,他手里还拈着木梳,看来是要帮她梳发却找不到人,才寻了来。

她腼腆地搔了搔头,走到他面前,轻声解释道:「我才不是求姻缘,不是早跟你说过我不会有良人了吗?我是在跟月老道谢,感谢祂愿意让我们借这儿栖身一晚。」

「呵,该说你缺心眼还是该笑你傻呢?」齐季昀拉她坐在破旧不堪的蒲团上,自动自发地替她梳发挽髻。每每她柔顺乌亮的发丝滑过指尖,总是让他想起上好绸缎,不,即便是天下织工最好的绸缎也攀比不上她一丝丝的美。

「我认为这两种说法都不算是称赞吧。」她撇嘴道。真是的,这人一抓着机会就爱挖苦她。「齐季昀,你教我怎麽绑你们这儿的发髻吧,简单一点的就好,太难的我也学不会。天天让你替我绑头发总是不好意思……」

「那可不成。」没想到他拒绝得乾脆。

「咦?为什麽?」

「你有一头柔美的长发,我就喜欢为你绾发。我可不许你剥夺我的乐趣。」

有没有这麽幼稚啊?她暗自苦笑,「我猜你一定是家里的独子,但是姐妹一堆,所以你小时候就是玩姐妹们的头发长大。」

齐季昀被她不着边际的说法逗笑了,「卿心,你可猜错了。我家中只有一个大哥,亲姐妹倒是半个都无,族中那些堂表姐妹也早早地各自嫁了人。」

「是吗?听起来你小时候很缺玩伴呐,那你会觉得无聊吗?」

这个无心的提问令齐季昀一怔,但她背对着齐季昀,所以看不见此时他脸上少见的迷惑神情。

的确,迄今为止的人生,他的每一步都谨遵已过世的爹爹和大夫人的期许行事。

一直以来,他也觉得他的一生就是这样了,日後大概就像大哥那样,托媒妁之言娶个能够打理家务的贤慧娘子,传宗接代。百年之後,也得以在向列祖列宗交代。

可他从未想过,他也该对自己有个交代,一个不枉此生的交代。

直到遇见这个言行举止都奇怪得无以复加的异世姑娘……

齐季昀很快地恢复过来,淡然道:「从小我就得跟着哥哥学习许多事物,礼乐射御书数,一样都不能落下,否则就得挨娘亲和师傅的板子。有时忙得连睡觉时间都不大够,怎麽会无聊?」

赵卿心闻言不禁感叹:「嗯……难怪你这麽厉害,年纪轻轻就是大商贾,因为你从小就接受菁英教育的栽培和磨练嘛。哪像我,都念到大学了──对了,我说的大学不是四书五经的《大学》喔,大学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是一种高等学堂──今年我都二十岁了,等我活到三十岁,也许还是半点成就都没有的普通老百姓吧。」

以前就常听到教大一国文的中文系老教授感慨今不如古,现在她多少能够体会这种感觉了。不过,那麽闷的斯巴达式学习生涯,换作是她,肯定受不了的。

「怎样才算是有成就呢?我们这儿的女子十三、四岁就该嫁人了,二十岁能够好好相夫教子,已经相当不错。」按这标准来看,她已经是个嫁不掉的老姑娘了。

「相夫教子可不是我的追求……虽然我目前也不太确定我想追求些什麽,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让我执着不悔的目标。」她耸耸肩。她愿意如此相信。

「好,梳好了。」挽好了髻,齐季昀将留在梳齿间的她的发丝细心地取下,然後走到月老像前。

只见他略一抬手,扯下了自己的几根头发,将两人的发结成一束,将其置放在月老神像的手腕上。

赵卿心为之一愣,「齐季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干嘛?」

齐季昀回眸一笑,「手边没有红线,只好用我们俩的发向月老祈愿罗。」

「你……你向祂求什麽?」她问得有些乾涩,耳根子隐隐发烫。

即使赵卿心的国学底子再不济,好歹她大一国文也高分过关,自然知晓「结发夫妻」这个成语。所以,当她瞧见他结发的举动,心里很难不浮现暧昧的联想。

「你这麽想知道?」他笑问。

她咽了下口水,万分艰难地点了下头。

「不告诉你。诚心诚意许下的愿,怎能轻易说给别人听?」齐季昀笑得很故意。

「……」可恶!又被整了……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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