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倦淚 — 第肆章:啟程(下:前景粲然)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拐了几个弯,

冰冷的雨水和烫颊的泪珠在脸上肆意地奔走着,

所幸附近没什麽行人,让他在崩溃之时没人前来凑热闹,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

深深的罪恶和被蒙蔽的无知交杂在一块,

那些曾被他忽视的端倪在此刻因苦痛的涤洗更显清晰:

「啊……你跟依弥交往了啊……这样吗,恭喜你了。」

阿杰,在听见他俩交往时的错愕,

「嗯,我相信没事的。啊?不不不,别理我,不过自言自语罢了。」

茉希,在看见他俩牵手时的担忧,

「……,啊,我是说,真好看呢,这张相片。」

依弥,在瞥见他俩合照时的停顿,

自始至终,他都被隐瞒着吗?

那些付出,究竟算是什麽呢?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不曾真正参与这场演出吧?

呵呵,到头来他连个角色都不是吗?

他的一切,到底称得上是什麽呢?

一连串的问号从他的脑海里浮现,

他没有再多的力气去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

都是无解吧,努力了这麽久,最後还被人家遗弃了呢,

遗弃,而且,没人愿意回头找寻麽?

听来真是讽刺,那麽真心地给予,留下的却只是一个满身是伤的自己,

「……」他好想笑啊,

笑自己的痴、笑自己的愚、笑自己的憨直!

可是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潸潸流下,

淋着细微的雨,他尝试着平缓自己的心情,在沉重的痛处之中找寻放手的出口,他相信自己不可能遗忘依弥,

可他更是清楚,那女孩心里没有自己。

微抖着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将记忆卡里所有「她和他」的共同回忆通通删除,

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气,颤抖着拨出一组熟悉的号码,

果不出意料之外,传来的依旧是那样甜入心的女音,

「阿彦,怎麽了?」亲昵的绰号唤醒了他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过去,

从前的种种摧残着他存剩不多的理智,

只差那麽一些,他又要为那女孩牺牲自己的意识,

所幸,仍然发着痛的心坎提醒着他不该继续沉溺,

「……依弥,分手吧。」心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

原来,是痛得没有知觉了啊,突如其来的空虚感占据了他的心,

他也不明白那种奇特的满足感是因为什麽,痛觉残留在渐渐乾涸的泪滴上,

原本还想多解释些原因,喉头却意外地紧缩着不受控制,

「……彦,为什麽突然间这麽说……我不喜欢这种玩笑……一点都不……」

没说完,他放弃自己的绅士风度,打断了曾经最在乎的她,

在真相曝了光、感情退了潮之後,对她的怜爱体贴也就少了几分,

「对你而言,我是谁呢?是『光彦』还是『子杰的替代品』?」

他不再流泪了,纵使眼眶里还盈盈泛着光,

他的情绪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或许是痛惯了吧,

又或许是……他并没有那麽在意?

对自己的想法,他略感吃惊,

「……」果不出其所料,电话那头没出声,这更让他确定了对方的心意,

「呐,我都知道,也明白你的苦衷,不过我不能原谅,

什麽都别说了,就这样吧。」不等那方回答,他准备挂掉电话,

却让呜咽的哭泣声犹豫了动作,

「该死的同理心……」暗自想道,

他紧咬着下唇,忍着不让感性强迫自己说出任何违背理智的话,

「彦……求你不要离开……除了你……我什麽也不剩了啊……」

顿了顿,他在折腾与尚存的情意间拔河,

可他,也比任何人都还要明白,

就算用整个自己做为代价,那女孩的情也不会向着自己,

於是,他不加思考,轻声吐道,

「喂,知道吗?我很喜欢你,把你和阿杰同时摆在第一顺位,

我曾经试着讨你开心,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的笑始终不是为我。」

深呼吸,他继续说道,

「我付出了真心,可你只是在我身上找寻那个不属於你的王子的影子,

或许我不能谅解你,让你讨厌了吧?不过我想我再也没有办法,

像从前那样为你擦泪了。」

语气明显放柔,他将自己对她剩余的怜惜埋进话语里,

「再会了,公主殿下。」说完,心如止水的他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一抹笑,

那抹释然後的笑,一如雨後的虹一样划亮了天际,

在迷蒙的雨中,微弱地亮起了一道宛若晨曦般温柔的光芒,

「这,是最後一次为你哭了。」卸下硬作坚强的武装,

回忆愈涌愈多,歌愈听愈痛,

心中隐隐作痛的伤痕疼到极致,他不刻意隐藏什麽,只是把自己的头埋进外套,放任自己的感情在体内奔走,

然而一丝丝雨,却重新灌输了他勇气,让他得以,再勇敢地相信下一次相遇。

故事就要结束了,王子找到了他的归属,

而公主……在失去了骑士的庇护之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伫立在原处。

至於骑士,他解除了守护公主的束缚,踏上了找寻另一段恋情的旅程,

或许,在前方等待着他的,不是像公主那样美丽而耀眼的女孩儿,

但那女孩,肯定,

会为他绽放最为灿烂的笑容──

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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