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與你距離幾釐米 — 第十一章 臥房裡的畫(一)

九月底,时令步入秋季,天气依然没有转凉的迹象。就算是夜晚依然吹着闷热的风,整个台北城好像要被蒸熟了。

徐士铭,三十五岁汽车业务,已婚男性。刚和同事聚完餐,开车准备要回板桥的家。虽然刚刚喝了点酒,但他自信还不到醉的程度,熟练的操纵驾驶盘,口里哼着歌。今天是星期五,明後两天周休,计画到郊外去走一走。

这麽想着,车速不知不觉快了。眼前突然一道黑影,是一只猫。徐士铭急转弯闪避过去,却突然失控撞上路中央的安全岛。

刹那间,过往人生像慢速电影在眼前播放,碰地一声爆裂,安全气囊弹开,徐士铭昏了过去。

「自强九么,自强九么呼叫A大急诊!」

「A大急诊收到,请说!」

「自强九么载送一名车祸患者,男性,患者躁动不安,昏迷指数十二分,对痛有反应,呼吸每分钟十六下,脉搏每分钟一百二十五下,血压78/40,将於三分钟後到达贵院,请贵院准备接收。」

「三分钟後外伤一级病患!!」检伤护士秀慈听完救护车通报後,马上按下广播钮通知全急诊室。

急诊主治医生赵又齐看着满坑满谷的病患,叹了口气。那件医纠还没结束,他在科内还算是大黑牌,虽然念了博士班,被归类为学术派系的人马,盘哥却因为医纠的事情对他发了顿脾气。

赵又齐现在完全不想再惹麻烦,过去拍拍江浩介肩膀。「学弟,等下那个新病人就交给你了。我现在不能再惹麻烦了。」

江浩介说:「OK学长,那我去准备,可欣你跟我过来。」江浩介找了穆可欣进急救室,通常这种重大外伤病患,很难一个人处理起来,一定需要助手。

急救室内,穆可欣边戴手套,边问浩介:「学长,我怎麽觉得赵医师最近很低落?」

「这是当然的,听说他那件医纠很难解决,周主任和盘哥都不太谅解他。」

「遇上医疗纠纷真的很麻烦。」穆可欣说:「现在想起来真是谢谢学长,要不是你救了我,我现在一定很惨。」

江浩介说:「可欣,那个病人从头到尾都是我处理的,当然就是我的责任,你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穆可欣嘟着嘴小声说:「才不是这样,我真的很感激学长….。」

江浩介对她一笑。救护车刚好抵达,患者在急诊门口大呼小叫,两人对望一眼,赶快冲过去处理病人。

「先生先生,你怎麽了?」随着推床冲进来,江浩介焦急的问。

「啊啊啊啊啊!!」患者颈部带着固定式颈圈,躁动不安的在急诊病床上滚来滚去,不能说是昏迷,但是却完全无法配合。

救护人员说:「现场没有家属….这是他从裤袋掉出来的证件….」被推入急救室後,秀慈才拿着证件,替他挂好号。

三十五岁男性,徐士铭,主诉车祸後意识不清。呼吸24下/每分钟,心跳135下/每分钟,血压65/35mmHg。昏迷指数E3V2M5(注)。检伤护士秀慈快速填写进去,电脑自动评判为一级。

(注:昏迷指数为医疗上评判意识状态的标准,满分为十五分,越低越差,最低分为三分,即E1V1M1,三分的病人为对疼痛、对声音、对刺激皆毫无反应的病人。徐先生此时的昏迷指数为十分。)

徐士铭全身冒冷汗,双唇紫绀,一边翻滚,一边大叫,江浩介要检查他益发困难。不过,他仍然飞快确实的仔细察看,瞳孔反应正常,呼吸音也没有特殊异状,只除了略为鼓张的颈静脉和前胸那一大片点状瘀血。

江浩介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雪芳,准备插管!秀慈,拿我职章去叫急血来输!给我三条大号点滴!!」

「江总,这样要怎麽插管?」雪芳一边准备急救器材,一边不可置信的问。病人实在太躁动了,管子就算放进去恐怕都会被扯掉。

「约束起来!」江浩介说:「现在给他镇静可能就一去不回了。我打算硬上,可欣,去推超音波过来。」

「嗯!」穆可欣冲锋到诊间推超音波机器到急救室。脑海思索这患者的病情,果然还是不寻常,这麽低的血压,应该还是哪里有出血吧!没有看到四肢的伤口和骨折造成的变形,最有可能的就是腹腔内出血。

「可欣,帮我压住病人!」江浩介大叫。只见秀慈和雪芳一人巴住一边,还是无法阻止病人的翻滚。

穆可欣一个箭步跨上床,蹲跨在患者身上,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他的肩膀。

合三人之力,总算固定住徐士铭。江浩介用力扳开他紧闭的牙关,喉头镜伸进去,声带隐约可见,气管内管长驱直入。

「好了。我来确认位置,血和生理食盐水给我全速灌下去。可欣,在左大腿打一条中央静脉导管。」一边吩咐,江浩介快速拿起超音波探头扫描,腹腔没有出血,接着扫到心窝附近。答案立刻揭晓,是心包膜出血并发心包填塞(注)。

(注:心包填塞是非常紧急的状况,出血直接压迫到心脏,若不赶快处理会快速导致死亡。另,中央静脉导管是比较大号的输液导管。)

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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