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奴才没那麽多钱啊……」年轻人神色犹豫,推三阻四。
焚香眉毛一挑。
「这麽说你是不愿意给钱来救你们主子的命了?」
那真是太好了,这一次那两个唯利是图的表哥表嫂死在了外头她都不会被拉下水,有个仆人担着呢。
焚香眉飞色舞的神情看在那个年轻人眼里,就好像是在说这些话。他一下面如土色,赶忙摆手。
「小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啊。钱,钱可真不在小的身上。不是……我……」年轻人赶忙捂着嘴,却已经为时已晚。这麽明显的漏洞精于生意算计的陆焚香又怎麽会没有抓住。
「哦~你是说,钱在你家少爷身上,是吧?」焚香抱着算盘,手中欠单迎风飞舞,啪啪作响。
「……没有。」
下人一副视死如归拒不出卖同胞的正义凛然。
焚香却也不恼。
「行啊,没有就没有吧。我们慢慢耗着。」
下人额头上一滴冷汗滴下。嘴唇有些发抖,眼神也开始游移。
焚香慢慢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算盘,又给王家表哥加了几笔糊涂欠帐。
算盘哗啦哗啦响,响的那个下人心里烦躁不已。焚香斜眼瞧着他,眼里充满了猎人的狡猾。
啪啦。
一声单响。
响得那人心里微微一颤。
啪啦啪啦。
两声清脆。
震得那人心里开始发慌。
啪啦啪啦啪啦。
当算盘珠子的敲击声从缓慢清脆到乱作一团却有特定节奏在内的时候,年轻仆人只觉得口乾舌燥,想要吞唾沫却发现一点口水都挤不出来。
哎呀,还能忍得住?
焚香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不由得心里深深佩服这个仆人将王家表哥的家风贯彻得如此透彻坚定。
宁舍此身臭皮囊,绝不冤枉花一分。
啧啧,焚香算是见识到了,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人。她原先不是不信,而是不全信;现下她是不得不信,因为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前头。
「好!」
正当焚香低头感慨林子大了什麽都有,今日让她瞧见了一只金丝雀的时候,年轻仆人突然平地一声巨吼,焚香因为想得入神,差点被他弄到地上去,还好她反应过来之後,一巴掌拍在了书桌上,一下撑起身子坐到了书桌上,只听得椅子啪的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又是哗啦一声,因为焚香用来支撑的那只手原先是拿着算盘杵着的。现在一用劲,算盘四分五裂。
短暂的失神之後,焚香十分冷静地又拿起了毛笔,将毁坏算盘的账记在了她的表哥的欠条上。
「两千八百两。」百分百二百五救命钱加上她的算盘英勇就义的丧葬费。虽然那个算盘不值钱,但是也跟了她这麽多年,算过了多少笔大帐她也不记得了,只记个三百两,已经很厚道了。
仆人看着数位逐步往上走,脸都白了。他赶忙掏出了一个印章,生怕焚香又想起什麽再往上头添,一把用手捂住了那个欠单。墨汁正好滴在了他的手背上。焚香提笔还想加些名目上去,可是笔头却落在了一个男人的手背上。她抬起脸来,面色不善地瞧着那个下人。还没盯上两秒,就被下人手上的那枚印章给吸引了注意力。
「小的,小的虽然没银两,但是有,有这个!」仆人赶忙将印章底给焚香瞧。
见这印章竟然是刻着王家当家的名字,焚香当时就乐了。小脸上却仍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麽?」
俨然就是陆家庄当家主人的气势,年轻仆人缩了缩脑袋,却还是紧紧压着那个欠条。坚决是不让焚香再往上加了。
「这,这是王家当家的私章,这几日本来说是出来收账。也不知道为什麽,回去的半路上少爷一定要到浣纱镇来,又没个本地人做向导,我们才会迷了路……」
焚香神色更冷,这次她是认真的,刚才的好心情突然不翼而飞。她很清楚他是来干嘛的,是来逼婚的。他会迷路荒野还真是老天有眼了。
焚香的脸是越来越黑,越黑越冰。
「松开。」
叫你松手。
「小的,小的这就盖。表小姐,您且放开吧。」
年轻仆人充耳不闻。一心想把欠条抢到手。
「放开。」
不行,你现在怎麽能盖章?我还要加一笔。
「表小姐,您松开吧。」
绝对不能让表小姐再往上面添数字了!
一番拉锯之後,焚香虽然不甘心,却怕欠条被扯坏,终究作出了让步。年轻仆人欣喜若狂,对着私章哈了好几口热气,焚香捂着鼻子,隐约闻到了一股大蒜味,就在她转头的时候,那枚印章啪得一下盖在了欠条上。
年轻仆人长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大局已定,她也改不了了吧。
「表小姐,还请您快些派人去搜寻一下表少爷啊。」
年轻仆人双手递上,焚香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了欠条。正寻思着自己还没有加够,让自己畅快点。正在这时,老管家跑了进来。
「小姐!表少爷到门口了!」
焚香一愣,与年轻仆人相对望了一眼。只见那少年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哦,等会我再去见他们。」
焚香挥挥手,示意老管家叫了两个陆家庄的下人把晕了的少年拖了出去。自己则仔细研究了一下欠条,再空白处又添了一两笔才按上陆家庄的私章。
「哼哼,五千两。」
焚香看着那个数字,吹了吹未乾的墨蹟,神清气爽地怀揣着欠单向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