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拨开你额前的发丝
由你身後一洒而下的阳光
温暖得令我睁眼睁得有些为难
你的微笑有些摆荡
光影下我被几个重叠的你模糊了思绪
乾脆地捂上了我的眼
然後
你柔柔地哼起了那首歌
在副歌的倒数第七句
我学起了你的口气在尾音加了转折
像是夏天的午後雷阵雨一倾而下
而你匆匆忙忙地
像是个小男孩莽撞地冲向屋檐
以手承接如豆般不断滴落的
我的崇拜
那年生日我大方地将我的一个生日愿望送给你,而你只是努努嘴,撇下一句:「让我离开。」就往门口笔直地走,留下满身错乱的我,和那个等待你填上姓名的愿望。
我在想,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允许。
隔壁房间传来你规律的吉他和弦,我仔细地聆听其中的气息,然後揣想你坐在地板上怀里抱着吉他的软软风度。然後我想起了不久前我们之间还是情节的那一些往事,你总在晚饭过後或是我们夜里的翻云覆雨後,为我拨弄几个简单的小音调,然後我就挨在你的身旁,有时是拥着你的肩膀,看着你鼻翼上那可爱的小自尊。
那时候你还学不会简单地离开。
一开始,你只是学会抱怨。抱怨我夜里的温牛奶、抱怨我的电话关心、抱怨我出门的提醒,然後,抱怨我的白长裙太白、抱怨我的腿太直、抱怨我的手指太长,抱怨我爱他。
那时候,我还住在他的灵魂里时,他每天总是鼓励我:「要好好学煮菜了、衬衫越烫越整齐了呢、瘦身有成喔!可是还可以再更瘦,尤其是那个大腿。」他要我看看周遭,恐怕这地球上早已没有了他理想中的那类好女人,这位腿太粗、那位鼻子太塌、隔壁桌的那位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吃没吃相、而电视上的那位又讲话太大声。可是他说我快了、我快了,就差一点点了,加油!
只是我还没达到完美,他就又进一步学会了忽略。
「你要喝牛奶吗?」、「已经快两点了,你还不回家吗?」、「有没有记得带到伞啊?今天降雨机率百分之九十喔!」然後我只是换回了满满的沈默。但我倒是也不觉得那是一场非打破不可的僵局,况且,有时候他也是会「嗯。」那样地回应我,其实也没那麽糟。真的。
他笑起来总是缓慢地绽放笑容,好像电影里慢格播放那样地漾在我面前。我陪着他去夜店放松时,他总是在我的旁边搂着她那帮好姊妹堆了一脸的坏笑盯着我。每一回喝醉酒时,那总会是我们心贴得最近的时刻,因为他会变得孩子气,把我当成他的母亲一般依赖,给我掏心掏肺的笑。
最近,他则是学会了简单地离开。
昨天晚上,因为我回家得晚,吵醒了他的睡,他便怒气冲冲地走。
前天早上,在他出门上班前,他说我的叮咛字数过多,便顺手将玄关鞋柜上的花瓶给扫在地板上。
大前天晚上,因为我让他拥有了饥饿感,他没有半个字的不满,只是打开衣柜抓了几件衣服便穿上那双我去年圣诞为他准备的靴子。
我不甘心我们就此迈向悲剧,其实我跟他的爱情还不到进入夜色的时间,因为我还有一颗心,爸爸、妈妈还有老师不都从小到大地对我们耳提面命说:「只要有心就一定可以做到。」我只是乖乖听话而已。而且连电视上都说:「不要轻言放弃,否则对不起自己。」我只是相信大家说的而已。
姐姐骂我傻、朋友骂我笨、表弟骂我猪,连阿姨的朋友的老公的姐姐的小孩的同学都骂我好傻好天真。我知道他们误会我也误会他了,其实我们很好,他的眼神很好、他的抱怨很好、他的忽略很好,甚至连他的离开都很好。没关系,我喜欢你们的误解,因为那样代表至少你们心里还有我,至少你们还会关心我。
对不起了姐姐,因为我要的幸福比较复杂,所以让你们不解。对不起爸爸,因为我要的幸福比较难得,所以让你们费思了。对不起妈妈,因为我要的幸福像是白日梦,所以让你们担忧了。对不起大家,因为我要的幸福只有天上有,所以让你们为我叹息了。
我要将自己丢上云端,然後埋入黑暗,粉身碎骨、皮开肉绽、血肉馍糊地住进他的心里去。让他不管怎样简单地离去,我都不感到寂寞,因为我用我永恒的灵魂,难缠地赖在他的自责里。
请你们相信我,我离开之後,会拥有一切,不会只有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