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我?」出尘有些木讷地重复了一句。实在不明白为什麽巧儿会这麽想。
「是啊,肯定是这样没错。不然,为什麽云老板不亲自教你了?」巧儿振振有词地说。
出尘听到这里,白了她一眼:「琼儿不是说了麽,云姐近来事忙。没空搭理咱呢。」
巧儿欲哭无泪:「这个肯定是托辞才对,云老板什麽时候不忙了?这勿返阁的家业这麽大,哪天不是忙来忙去的?」
出尘手里把玩着小竹筒,若有所思。
在回客房的路上,玉宁看着母亲满腹心事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了,便问:「娘,为什麽云姨叫你去教出尘姐姐唱歌?」
婉柔低头笑道:「大概是云姨觉着,我教你唱得很好。」
「哦。」玉宁点点头,也没再问什麽。
走到梅林中央的时候,婉柔突然想起了什麽,便问:「那日,你不是在这梅林里迷了路,碰到一个人麽?」
玉宁听到母亲提到这件事,仍然心有余悸地说:「是啊是啊,可把我给吓到了。」她边说着边连连点头。
「为什麽?那人是个坏人?」婉柔笑道。
「不是。」玉宁摇摇头说:「但是,是内城的人……对我来说,比坏人还可怕。」
婉柔听罢,停了下来。蹲下身子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面庞。玉宁看得出,母亲又为自己难受了。於是撒娇般地抱住了婉柔。婉柔叹了一口气,眼睛望向了那梅林深处。
原来,出尘爱上的却是个内城的人。婉柔抬头望着那爱捉弄人的苍天,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自这天以後,过了好几日。出尘才突然差巧儿来请婉柔去上课。巧儿表面上虽恭敬,婉柔却看得出,这小丫鬟警惕得很,那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婉柔一阵好笑。
走在前头的巧儿则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总是认为婉柔是老板支过来的眼线,什麽都小心翼翼。全没发现自己的这种举动早就成了别人的笑柄。
这两人刚进商阁,一阵歌声飘过,虽是清唱,但更显得悦耳动听。婉柔站在门边细听之下,才彻底明白了云姐所说。巧儿早已经一脸沉醉的模样,根本就没发现婉柔已经先她一步进了房门。歌声戛然而止,她才回过神来。慌忙随後进屋,发现婉夫人早已经坐在椅子上与出尘有说有笑了。
「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出尘嗔道:「还不去倒茶呢?」
巧儿嘟嘟嘴,行了礼便退下了。
「她是被你的歌给震住了呢,所以一直没反应。我看你这丫头挺机灵的。」婉柔轻轻笑道。
「机灵?嗯,她是有时候机灵过头了。」出尘故意板着脸说,随後自己却又笑了出来:「就是想得多。」
「对了,刚才姑娘唱的这个曲子?」婉柔问道。
「哦!是习琴新谱的曲子,为这折词谱的。」出尘笑着,给出了曲谱与一页词。
婉柔接过来看,只见词上书:昨日一瞥,胜枯草久逢甘露。行三步,回首两顾,见君容,惆怅满腹。可怜君心已不在,手攒红豆,昔日之情,散落一地。
「小姐,您这嗓子真是越来越润了。」巧儿正好端了茶水进来,看到婉柔在看那阙词,於是便将心底赞赏的话说了出来。
婉柔低头沉思,并没说什麽话。
这是一阙吟唱昔日之情的词,词中女子正为郎君的薄情惆怅心碎,但是出尘唱出来的却全没有那番意味。果然正如云姐所说,出尘那声音太甜了,甜美到听到的人都会好奇她正经历了什麽样的好事。
「多嘴,人家婉夫人都没说话呢。」出尘责怪巧儿道,说着恭敬地将一碗茶水双手递给婉柔。
「那婉夫人也一定会说你唱的好听的。」巧儿撅着嘴挑衅般地看着婉柔。彷佛在说,看你能挑出什麽刺来。
婉柔淡笑不语,只是品茶。过了好一会,她才放下茶水,笑道:「出尘姑娘,不如妾身在此献丑,唱唱这曲子?」
「好啊好啊,切莫说献丑,我一定洗耳恭听。」出尘笑道。
婉柔点点头,看着那词,徐徐唱起来。她的声音细腻而柔和,轻轻唱起曲子尔後却又急转直下。女子看见郎君时的喜悦,和恍然发现即便自己仍对旧情怀念也已惘然时的那种惆怅,眼看着郎君心已远去的那种心碎,全都揉在了这曲子里。
婉柔越唱到後面声音越显破碎,彷佛那女子就是她,她的心正为这世间薄情而悲戚。巧儿起先还顶不服气,听到後面也被感染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赶忙去擦,却看到小姐的眼中也盈着泪。
一曲唱毕,在座的三个女人眼睛都有些湿润。
「原来……这曲子应该这麽唱。」出尘喃喃道。
婉柔用帕子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笑道:「真是献丑了。」
「婉夫人,别这麽说,还望我能有那慧根学得一二呢。」出尘认真地说道。
婉柔点点头,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出尘啊,我真希望,你永远不会懂得怎麽唱这样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