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冥河領航員 — 冥河領航員 第十五回:【那份……跨越時代的思念……】

自从幻想与现实被分割的时代以来,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成为幻想的东西流落到幻想乡里面来。濒临绝种的红鹤、大量用来写作的纸张、过时太久的技术性书籍,幻想乡里充满了脱离了现实而成为幻想的事物,同时也被脱离了现实成为幻想的人物所占据。

毕竟,幻想乡是这些人、事、物最後又最後的净土。

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连接此岸与彼岸、过去与未来的冥河里。虽然只要有独特文化的地方都拥有该文化专属的冥河通航区,但幻想乡对冥河通航界有个无可取代的重要意义——收容成为幻想的亡灵。

或许有人会怀疑,亡灵本身就是非现实的东西了,还分什麽幻想不幻想的?不过请别忘记,亡灵虽然被看做是一种类似生物的东西,但实际上却是一种可回收再利用的资源,不管上头的灵魂制造机做出多少新品,这些留在冥河的旧货依然得定期回到此岸平衡一下新旧的比例,再怎麽说灵魂制造也是手工业,不放个假不行的。

不过在亡灵之中也有无法回收利用的种类,就是那些生为幻想、或死後才成为幻想的亡灵。成为幻想的亡灵只能成为幻想,同理,成为现实的亡灵也只会成为现实,现实与幻想泾渭分明的程度远超过一般的想像,横亘其中的境界虽然看起来是线,但本质上与截然不同的宇宙概念无异。

在过去现实与幻想尚未对立的时代,任何一个阎罗王都可以处理这类事务,但在这个时代双方阵营分明的时代里,这已经不是每个阎罗王都可以胜任的工作了。於是,属於幻想的亡灵,都会透过正式手续转入幻想乡,由幻想乡的冥河领航员接手,送到幻想乡的阎罗王面前接受审判;从幻想转为现实的亡灵,则会从幻想乡转入属於该种现实文化的冥河地区,重新进行审判。

在小町师傅担任冥河领航员的漫长时光里,见到了许多幻想与现实交错而过的故事。

对於在稳定时代掌舵的小町来说,那只不过是从师傅那里听来的故事而已。

【那份……跨越时代的思念……】

「要不要死一次看看啊——要不要死一次看看啊——随时都可以把你的怨恨流放到地狱的彼方——冥河的领航员正要出航——」小町哼着不太成调的船歌,撑着载了棉花糖般亡灵的小船穿破冥河上薄纱似的雾缓缓前进,在船尾水波里开出的彼岸花也跟着小町撑篙的节奏左右摇曳。

「……。」

「是啊,好久没有载客了,心情当然很好。」

「……?」

「不是因为我懒惰喔,我是很勤劳的,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而已。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载从外面转籍过来幻想乡的客人呢。」

「……?」

「咦?她们没跟客人说吗?」

「……。」

「嗯,我不确定啦,不过既然被转到幻想乡来的话,想必客人您已经不再属於现实了。」

「……。」

「『早就不属於现实』是什麽意思?」

「……。」

「客人是从神话时代过来的啊?好厉害喔。」

「……。」

「历史学家?」

「……。」

「白泽?」小町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听过类似的东西。

「……。」

「嗯,这样说来很奇怪呢。」

「……?」

「照客人的说法,客人应该很久以前就该到幻想乡来报到才对的,至少在我师傅那个时候就该来报到了。」

「……?」

「我师傅那个时候……咦?好像刚好外面在进行什麽革命还是改革之类的吧,总之属於现实的领域『唰』一下扩大,属於幻想的领域几乎都被现实吞没消失掉了。」

「……?」

「我不太确定呢,因为是很久以前从师傅那边听来的故事。」

「……。」

「客人对外面的历史很熟悉吗?」

「……。」亡灵微微挺直了腰,看起来充满了自信。

「是成为亡灵之前还是之後才熟悉呢?」

「……。」

「这样啊,那客人真的是很了不起呢。」

「……?」

「一般的亡灵只带着自己生前最贴身的记忆,因为那是最能呈现自身本性的状态。我掌舵的这段时间里,完全没有看过像客人您这样可以带着这麽大量记忆度过冥河的亡灵。」

「……。」

「不,就算是妖怪,成为亡灵的时候跟一般人也不会有什麽差异。虽然客人能带来的财富是身边真正友人所有财富的总和,但客人可以带来的记忆却是表现客人本质不可或缺的部分,简单的说,不足以表现客人本质的记忆都会在来到这里之前散逸。」

「……?」

「对,所以说客人您很了不起,居然还可以记得这麽多属於历史的事情。」小町将船头微微地调整了一下:「看来构成客人本质的东西就是历史呢。」

「……。」

「我是不太了解神兽啊古人什麽的,不过以历史构成的客人您既然移籍到幻想乡里,看来客人您所背负的历史也已经成为幻想了吧。」

「……?」

「因为会到幻想乡来的,都是不容於现实的幻想之物啊。」

「……。」亡灵扭着身体,从肚子里吐出了一卷没有题名的书:「……。」

「送我我也不会读喔。」

「……。」

「帮您转送出去倒是没问题。」

「……。」

「老师啊?幻想乡里好像是有个妖怪在当老师啦。」小町抓着额前的浏海用力地思索:「好像叫慧什麽?慧能?」

「……!」

「禅宗?好像不是耶,她只是普通的老师而已。」

「……。」

「嗯,我会好好地转达的。客人请看那边,那就是幻想乡的彼岸。」

小町与亡灵客人的形状与色彩在冥河水面的雾气里由淡转浓,小船的船头轻轻靠上了标示着「彼岸」的码头。

【於是,在那之後】

人类村落的老师,上白泽慧音阖上手里的线装书,对前来上课的孩子宣布下课。

「老师,慧音老师,这个阿姨说要找你。」几个不知好歹的小鬼(男)在门口大声吆喝,站在门外的小町立刻反手捏住那些小鬼的嘴:「谁是阿姨啊?」

「请不要欺负小孩子。」慧音把小町的手跟小鬼的嘴分开,小鬼们立刻大吼大叫尖叫着从小町脚边跑开。

小町两手抱胸不快地说:「一点都不可爱。」

「小孩子直接表现自己的感想很可爱啊。」慧音双手插腰不悦地回答。

「帽子上被贴纸条也是直接表达的一部分吗?」

慧音顺着小町的指示拿下黏在方帽子上那画了一头特别强调「乳」牛的纸条:「那些小鬼……」

「你的裙子也被别起来了喔。」

小町不说,慧音还真的没发现本来垂到脚踝的长裙变成了迷你裙。

「喂喂喂,你的角冒出来了。」

「今天来有何贵干啊?」

「你的笑容在扭曲喔。」

「我赶着教育小孩子很忙的。」

「有人托我转交这个。」小町从怀里掏出一本没有名字的书丢给慧音:「从前几天的客人那里拿到的,那位客人还说希望你可以好好利用。」

「了解,我会把这本书卷起来好好利用的。」

「就说你的角冒出来了。」

「因为我是人妖混血儿,所以有角冒出来是正常的。」

「我以为你是不体罚主义的模范教师耶。」

「我也以为你是不踢客人入水的模范船夫喔。」

「是领航员啦。」

「有些小鬼是只能透过疼痛来学习的。」慧音的角把头上的方帽子顶落到地上,眼睛发出红色的凶光,鼻孔里喷着危险勿进的气息。

「小心不要做过头了喔。」

「哈哈哈,我不会用弹幕的,放心啦。」半变成牛的慧音推开小町,朝刚刚冲出门外的小鬼发足狂奔。

「你们这些小混蛋!」

「是老师自己上课中先睡觉的!」

「罗唆!」

狂牛的影子伴随着恐惧笼罩了小鬼们的身体。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幻想乡的主要成分跟外面的世界不同,历史或记忆只不过是娱乐用的调味料而已,连带地,幻想乡的居民也不是以这些东西构成自己的本质。那位几乎完全以历史构成的客人从现实来到了幻想乡,或许外面的世界也一步步往幻想乡的方向靠近了吧。

小町坐在教室的门口享受着幻想乡懒洋洋的阳光与小鬼们凄厉的惨叫,不知不觉地在和平的气氛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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