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怎麽来到王成宇的书房,浑身上下似脱骨般毫无力气,只手上抱着的那个尚未睁眼的小孩提示我灵儿的故去。
一瞬间,泪水涌了上去,止也止不住。
王成宇正等在书房中,见我抱了孩子进来,虽一脸阴沉,却示意丫鬟给我看座。
我没有坐,平静地问他,「灵儿已去,只说之前与你有约在先。这孩子,我抱走了。」
他没有说话,浓眉下的平日阴鹜的眼神缓和了许多。
我冷眼看他,心下悲凉。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灵儿故去,王成宇似半分哀痛亦没有,对怀里的孩子亦不曾看上半眼。
半晌,他盯着我,语调苍凉,「也好。就先放在你那。」
我低头轻轻用毯子仔细裹住孩子,抚抚孩子柔嫩的脸蛋,轻声道,「这孩子,从此姓韦了。」
说完,我抱着孩子走出王家大门。
门外,早已备好了车,一个丫鬟上前,「大小姐,上车吧,别冻着孩子。」
我没有言语,那丫鬟上前低声劝道,「少夫人走了,留下的孩子就拜托了。」
「你是谁?」我问。
「我原是少夫人屋里的丫头,我叫容香。」见四下无人,她上前借抱孩子的机会塞到襁褓里一样东西,低声道,「大小姐,快带孩子远走高飞吧。」然後使个眼色,朗声埋怨道,「真是,这车都等这麽久了。不怕冻坏孩子。」
说着让我赶紧上车。
我心下疑惑,看面相这丫鬟不是歹恶相,於是上了车。
见我抱着孩子独自归来,韦伯和韦伯母吓得脸已变色。
「灵儿,是不是灵儿出了什麽事?」韦伯母手脚哆嗦,几欲不成调。
怀中的孩子哇哇开始哭,我顾不得说话,回屋把孩子放好。让韦伯母先熬稀粥。
手忙脚乱地喂上孩子,喝了一小勺薄薄的稀粥,终於睡去。
我这才拉着焦急的韦伯母出来,韦伯一人蹲在外吸着烟,眉头紧皱。
见我出来,慌忙把烟灭了,起身看向我。
我缓缓跪下,未成语泪已流,「姑父,姑姑,灵儿,她,难产去了。」
「什麽?!」老两口闻听晴天霹雳,韦伯老泪纵横,韦伯母两眼发直,一下背过气去。
醒来後夫妻俩抱头痛哭。
兀自安慰半天,我突然想起临走容香放在孩子襁褓里的物什,赶紧解开找了出来。
一块通体透明的玉佩,我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玉佩背面赫然刻一「兴」字。玉佩纹路繁多,如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孩子清晰秀气,仔细端详眉眼颇有几分周兴的样子。这孩子,必是周兴的无疑了。
我手拿玉佩,心底似被压上一块巨石,只觉心底惴惴喘气不匀。
灵儿,你何苦为了个周兴如此作践自己。
突然想起容香的话,让我们远走高飞,我打了个寒颤。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慌忙把玉佩往身上一塞,转身迎上前。
韦伯母倚在门前,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半边。
目光呆滞地看着孩子,「灵儿啊,我的儿,你这又是托生了?」说着抱着襁褓埋头大哭。
哭声惊醒了熟睡的孩子,孩子也哇哇哭起来。
我赶紧将韦伯母扶到一边,一边哄孩子。
好不容易哄住孩子,我起身,「姑姑,孩子没有奶水,我给他去买些奶来。」
韦伯母坐在一边只管流泪。
我出去找到一辆车,急急赶到王家。
告诉开门的老妪,我要收拾灵儿的遗物。
那老妪抬抬眼道,「少爷吩咐了,你要的东西明早给你全送去。」
我颓然回到家。
第二天,王家如约送来了灵儿的所有东西,一些衣物和陪嫁的首饰。除此,还有千两白银。韦伯母对着遗物又是一阵痛哭。
我只收下灵儿的东西,白银原封不动退回。
天气转冷,我要照顾孩子,做豆腐都由韦伯韦伯母做。自灵儿故去,老两口身体状况每日愈下。
一日清晨,我刚喂完孩子。只听豆腐房内传来呼喊声,「孩子他娘,你怎麽了?」
我放下碗,急跑进去。却见韦伯母倒在豆腐磨前。
韦伯母醒来後就卧床不起,如一痴人,只嘴里念着「灵儿」。
韦伯一个人忙里忙外,身形迅速佝偻下去。
偶尔,蹲在墙角,呆呆地抽袋旱烟,「卿儿,对不住了。」每每说完便老泪纵横。
每天,我都要天不亮就起床,先帮韦伯做会豆腐,等韦伯挑豆腐出去,我再喂孩子,然後做饭,先喂韦伯母,再等韦伯回来。
孩子没有奶水,买来的羊奶牛奶又不适应,吃了吐,饿得直哭。每晚还要喂几遍。
一个月下来,孩子长大了点,粉嫩可爱,醒着的时候会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你。
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秋秋」,意思是生在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