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死寂压抑的涧谷,几乎是我人生中最为绝望的时刻,倒楣的事全都被我碰上,最可怕的是不敢想像被紫衣人带回的後果,丧尽尊严不说,单就略施小刑,也不是我能吃得住的。
一缕清凉的风忽然拂面而来,轻柔地撩起额前发丝,好象深叹,又似爱怜,一刹那间,百般焦虑的神思竟趋平静而甘昧,慰贴至极,风中还有铃兰的香气,让人微熏而迷醉。哪里来的铃兰?四周不都是裸岩麽,我正觉奇怪,耳中这时听到了一些特别的声音。
从微弱的似有似无,逐渐音量清晰可闻,稳定地低沉有力,抑扬顿挫而带着某种节奏,却始终听不清是什麽,感觉类如和尚念经,持续不断地影响着我进入昏聩状态。还有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在体内游走,并不灼烫,反而非常温暖轻柔,整个人分明在享受温泉按摩一样舒服。
难道紫衣人催动了什麽邪功来令我束手就范麽,我极力撑大眼睛看向对方,试图保持清醒,但那些紫衣人除了依然全身保持戒备外,却也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一脸诧异。
不是他们?我又见了什麽鬼?手掌下,斜搁在腿上的剑紧跟着起了反应,不停地颤动起来,发出嗡嗡的低吟,就象一个熟睡的人被唤醒,充斥着不满和躁乱。
净面短须见状,大喝一声:「不好!兄弟们快上!」几条刀光剑影立时唰唰地,从左右上三方一齐照我劈刺而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不由自主地喊了声:「起!」,抓住长剑一掷,也没怎麽出力,就把长剑给抡出去了。
暮春曜楚带鞘的长剑在空中飞旋,只听叮叮咣咣几下,那几个紫衣人竟就给逼回原先站的石头上。而後,长剑稳稳地停在半空,隔在我和紫衣人之间,我则仿佛梦游似的站起身,双手各拈了个指诀,趁着紫衣人落势未稳,将指诀推了出去:「月色阑珊!」脑中突然蹦出这四个字,脱口而出。
长剑唰拉响动,剑身剑鞘分离,分别击向那几个紫衣人,那几人也不弱,忙挺身全力相迎,我只见一片光影闪耀,无比刺眼,还没回悟过来怎麽回事,就被一股强大的反冲力给震飞,身子倒着直直穿过石门中间,往瀑布下坠落而去。
这麽下去不是被摔死也会被水给拍烂的,我这麽想着,急忙在空中旋了个身,这片断崖真的很深,坠得我都心神俱散了,一头紮进水雾中我就两臂朝前伸直,双掌相贴,大概地摹仿了个跳水的入水姿势,然後深吸一口气憋住,闭上眼。
「嗵」,周遭一下安静下来,瀑布巨大的水响好象隔得很远,居然还没死,这是落水後唯一的意识。「嗵」又是一响,就在身边,不是很明显,我双手胡乱刨着,捞到个硬硬的物体,凭着手指的感觉,我差点没惊喜出声,是暮春的剑,剑身剑鞘不知怎的,又合归为一了,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但恐慌仍然在困绕,我其实是个旱鸭子,唯一学过两天游泳,就学会了不出气浮在水中,一划动四肢就沉了,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尝试着扑腾了好几次,也没挣扎出水面。水底又很深,用长剑怎麽探也没探到可支撑之处,不能呼吸,活活憋死可真难受啊,要镇静,先放松,我坚持着对自己说。
然而这一放松,却发现自己浮着的身体却是在移动,速度还不慢,水潭中有暗流。忍着一腔惊慌和少了一半肺的空气,我努力睁开眼,看不分明,模模糊糊的,但确实是在被水流卷着冲向一个黑洞。
整个洞口完全在水底,加上瀑布在水潭上方形成了大面积水雾,难怪从崖上什麽也没看到。被冲得近些,我才大致看清,那水底原来是个什麽石雕动物的面相,它大张的嘴恰恰形成了洞口,暗流携裹着我,一口就被它吞了进去。
眼前彻底一黑,什麽都看不见,四下异常的静墨,我数着数,十秒钟过去,水流缓慢了下来,两侧黑沉沉的东西逼紧了些,我把长剑横支过去,沿边都刮到了硬物实体,这情形应是进了什麽水下甬道。
心里又重新升起了些希望,既然两侧是甬道壁,那麽也许会有沟槽之类,只要长剑能挂住,我就有支撑物了。当下在水中摇着长剑一通乱戳,没想到,就在我已憋到极限之时,长剑居然真的戳进了什麽缝里。
什麽也不顾了,压着剩余的剑身,我猛地一振,终於浮出水面,啊空气,久违的空气,几乎要炸了的肺贪婪地大口大口抽吸着,嘴张得比濒死的鱼还大。
这是什麽地方?过了好一阵,我才缓解了痉挛式的呼吸,眼睛也稍稍适应了些黑暗,我所在的果然是个地下水道,人工用巨型石条修葺出甬道壁和弧形穹隆顶。甬道壁每隔十来米还修出一小方台,方台不高,距离水面大约仅有一米,前端还雕有一只衔环的怪兽头,形目和我被冲进来前看到的动物脸面很相似,诡异的五官,瞪眼,巨口獠牙,头长角,肩生羽翼,长剑就是正巧从铜环中戳入了怪兽的嘴。
等我缓够气力,就抓牢铜环,登着石壁爬上了小石台,刚一湿淋淋地站起来,就觉得背上凉风一扫,心里狂惊,这个鬼甬道里不会有什麽可怕的东西吧,转身一看对面石台,却什麽东西都没有。
「没想到,你这个洗澡狂,又跑到这里洗来了」一个充满戏谑但不失温雅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畔。
我一听,欣喜若狂:「暮,暮春曜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