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期一在踢翻一箱回忆中展开。
我的床边放了一个纸箱,不大,里面放的都是关於过去的小东西。已经有阵子没去碰它,就连里面放了什麽确切的东西,我也都忘了。
早上因急着出门上课,一脚踢翻了箱子。顷刻,上课时传的小纸条、当时好友间的交换日记、生日送的小玩偶、国小毕业时互送上面印有友谊长存的马克杯、每年寄来却忽然终止的卡片……哗啦哗啦的就像从破掉的水管里不断涌出的水,淹没一地。
我瞪着散落的东西,那些数也数不清、几乎都要被遗忘的记忆,忽然鲜明了起来。直到妈妈催促我快出门,我才重整思绪,随手将东西收好。
出门後,发现一直都是晴朗的天空,今天却被层层乌云给遮住了。在这灰色天幕下,我的心似乎也被某些东西给压着,沉甸甸的,好难受。
骑了一段路後,天空就像是承受不住那重量,几滴雨穿过云间缝隙,落下。
停在红绿灯前,我仰头看着更加晦暗的天色、心想:千万别下起大雨。孰料,下一秒,豆大的雨滴连个招呼都没有的突然倾盆而下,身旁的机车骑士们,在第一时间纷纷慌乱地穿起雨衣,但我动也没动的却想起早上房间那一地的东西。
「喂,雨衣给你。」
一件黄色轻便雨衣随着说话声出现在眼前。我转过头,看见跟我一样也淋湿的韩蔚崎。
虽说常遇见他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但每次在不同的场合看到他,还是不免有些讶异。
「发什麽呆,快穿上。」韩蔚崎将雨衣放到我的手把上。
「不用了。」
我也不知在逞什麽强?明知这样淋雨到学校铁定成落汤鸡,而且脚上的伤可能会感染,但还是不想接受他任何好意。
韩蔚崎看了一眼我的膝盖,然後带点嘲讽意味地说:「你确定你可以很快骑到学校?」
「我……」
试着扳回一城的我,话都还没说,韩蔚崎就在号志转换成绿灯的瞬间冲了出去。
我一手抓着雨衣,吃力地踩着踏板。韩蔚崎在雨缝中穿梭的背影逐渐远去,只剩下左右摇晃的残影在眼前,恶狠狠的向我炫燿着。
最後,虽然心有不甘,我还是穿上了雨衣。
一路艰辛地骑到学校後,还庆幸着终於摆脱这麻烦天气之际,却又有另一件麻烦事接踵而来。
雨衣怎麽办?脱下湿漉漉的雨衣时,我思考起这个问题。
直接丢到垃圾桶?还是晒乾後还给他?
我看看教室後方的垃圾桶,又回头看看手上的雨衣,犹豫不决了起来,最後,实在想得太心烦了,索性先往座位底下塞。此时,走廊那端传来女生们的嘻笑声,随着声音逐渐清晰,班长一脸笑意的先走进教室,然後是女生集团。
「任玮早!」女生集团的一员很有朝气的对我打招呼。
我礼貌性的回以笑容。
「我们刚进校门时,有看到韩蔚崎耶。」她兴冲冲地跑到我前面的空位、坐下。
「喔。」难怪班长一脸春风满面。
「你不是和韩蔚崎同补习班吗?他的位置离你很近吗?」
「他坐我後面。」我没多想,直接答道。
女生集团突然哇哇哇的大叫。
「那你可不可以偷拿一样韩蔚崎的东西?」
「啊?」这是什麽请求?我又不是小偷。
「笔啊,用过的纸啊……之类的都可以。」
我面有难色地看着她,也顺便将她身後的班长纳入视线内……那神情是在期待什麽吗?瞬间,我想起那件不知该如何处理的雨衣。
「这个,韩蔚崎穿过的。」我拿出雨衣。
「你怎麽会有?」
「早上……我看到他把雨衣丢在地上,然後就、就把它捡起来了。」希望这个谎话不会太扯。
不过显然她们完全相信了我的说词,还兴奋的将雨衣拿给班长。
「谢谢你喔,任玮。如果以後还有捡到他的东西,记得要拿来哟。」同学离去前,还不忘叮咛。
我敷衍地点头,然後看着水珠不断的从班长手中晃啊晃的黄色雨衣上滑落,沥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