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想找什麽样的剑？」
翌日，待用过早饭，韩默托辞将为魏思诀寻剑的差使交给韩晓若，自己则是悠闲地坐在柜台後休息。
爹爹分明是故意！
韩晓若没点破爹爹让两人独处的如意算盘，应了声便将魏思诀领到後头的兵器库。
荟珍斋以收藏古玉珍玩名闻遐迩，不表示其它类的古物便没有涉足。
兵器就是被人遗忘许久的收藏项目之一。韩默执掌荟珍斋时主要经营古兵器，只是韩晓若偏爱玉器，也自从她接掌荟珍斋後经营项目就从古兵器转成古玉。
或许是韩默久久不在重京，也可能因为韩晓若监玉之名如雷贯耳，使得多数人都忘了荟珍斋也有收藏古兵器。
「韩姑娘别叫我恩公，太拘谨了。」魏思诀出言纠正她的用词。「叫我魏大哥就好。」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韩晓若。昨夜相见时已是傍晚，尽管屋里点着烛火却也未免昏暗，令他无法瞧个仔细好来分辨她与心意的不同处。今日有幸在旭阳之下得了机会，魏思诀自是不会放过。
与心意一模一样的脸蛋，以及眉间那点如出一辙的朱红，相似程度令魏思诀找不出半分不同的地方。
若硬要寻个不同处，定是两人迥异的个性与气质。
身为豫族族长之女的心意自幼集万千宠爱於一身。虽然本性良善、天真烂漫，但遇到不如意时仍是难脱娇气。
反观韩晓若温婉圆滑，举手投足间皆散发娴静之气，与活泼好动成性的心意大不相同。
纵使相隔多年，魏思诀料想心意也绝不可能变成如此截然不同的性子。
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可能会是同一人？
「好吧！」韩晓若从善如流，要她口口声声唤他恩公的确也别扭了些。
「魏大哥说说想找怎样的古剑，我给你进去库房里瞧瞧！」她笑吟吟地问着，拄在库房外边丝毫没有让魏思诀进去的意思。
荟珍斋库房可不是想进就能进去的地方，先别提里头收藏了为数惊人的珍奇古玩，随便少了哪样都是钜额损失，光就她从达官贵人家盗来的贼赃全藏在里头这一个理由，便不能任人随意入内。
「你还是让我随你进去，那剑你认不得的。」魏思诀将脑里的纷乱的思绪驱离，面有难色的告知。
「嗯？魏大哥，你这话说的不对吧！」韩晓若秀眉一挑，不显喜怒的含笑反问。「虽然外人只道我会监玉，但对古兵器方面我自认还有点底，魏大哥这样说莫是瞧我不起？」
「我没有。」
没想过温婉的韩晓若会这般说话，魏思诀连忙解释。「我说姑娘认不得是因上头文字是豫族不外传的文字，只有豫族人才识得。」
「喔？可我到目前为止还未见过不识得的古文。」韩晓若明摆着不相信。
见她态度强硬，魏思诀叹了口气，从袖里取出个玉扳指递给她：「若是姑娘识得上面的字，我自然将一切告知。」
笃定她不识得，魏思诀以为这样就能顺利取得进出库房的允许。
「这有何难？」接过玉扳指，韩晓若就着内围刻蚀的文字读了起来，只见她沉着脸读了出声：「愿以此物，表将妾心？」
「原来这是你的订情物，那你可要好好收着，怎能给我这种闲杂人等瞧呢？」似轻松又似挖苦，韩晓若说不出心里那份怅然所为何来？
「你识得这字！」见她不费吹灰之力将豫族文字解出，魏思诀一时间大为震惊，也没留心到她内心幽微转变，激动地擒了她的手腕劈口质问：「你怎麽会读这字，你从哪习来的？」
「放手啦！」韩晓若柳眉扭成一团，使劲的将他的手甩开，拗执地不肯吐实外更反言相讥。「需要学吗？天生下来就看得懂不成吗？」
疼死她了，之前被他扭伤的地方还未好，这下又添新伤。
他是专门来折磨她的吗？
「你……」方才一瞬间魏思诀好像瞧见心意复活了。
莫非她正是心意？魏思诀心里起了疑端。
豫族适逢灭族惨事，师父说他是唯一幸存者，但他却从未见到心意的屍身……会不会，其实心意没死？
「你还是快点把剑的名字特徵告诉我吧！」韩晓若吃痛的揉着再次受到折磨的手腕。
「……它叫睚眦。」犹豫了会儿他才缓缓告知。
魏思诀极不愿意透露所寻的剑就是睚眦。毕竟当年就是江湖人士起了贪念要从豫族手里夺走睚眦才会酿成一门血祸，但他为了寻剑，却又不得不告诉她。
他由衷盼望韩晓若不清楚睚眦的任何故事，包括引来武林人士争夺的传说。
「传说之剑睚眦？」
只可惜，韩晓若终归是见多识广的姑娘，经手古物少说也有上千件，怎可能没听说过睚眦的威名。
「莫非魏大哥也相信传说？想依赖睚眦剑的力量增进武艺？」
她虽认识魏思诀不久，但他的身手她可清楚的很，根本不需外力加持，魏思诀的功夫已是武林中顶尖之流。
「我寻它所为别事。」魏思诀摇首。
增进武艺这等小事他岂会放在眼底？若非为完成最後的使命，这身武艺对他来说毫无价值。
「原来如此。」韩晓若相信他的说词。「魏大哥若是要找传说之剑可能得到别处，荟珍斋可没有见过它。」
早习惯会得到这样的结果，魏思诀仍是忍不住失望。「我明白了。」
荟珍斋既没有睚眦，他也没理由继续留下……他、他也再见不到韩晓若，再也不能看到这张和心意相同的容貌。
「魏大哥！」紧盯着魏思诀孤单一人离去的背影，韩晓若迟疑了片刻，最後仍是忍不住追了上去，好心的劝道：「魏大哥舍了寻找睚眦的念头吧！那些人找了多少年连睚眦一眼也没瞧到，既然是传说，我看八成是假的，魏大哥何苦浪费大好岁月去找把根本不存在的剑？」
讶异万分地听她说完长长一段话，魏思诀不经意间扬起浅笑，霎时多了分人气，让人觉得亲近许多。
顿时，韩晓若沉溺在他难得一现清浅笑容里无法自拔。
「睚眦的确存在世上，我亲眼见过，它是我族镇守多年的古剑，多年前遭匪人袭劫流落出世，如今我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将它送回族里。」
语毕，就连魏思诀本人也觉得意外，他竟然将睚眦的来历尽数告知她！
他向来不多话，更不会把这等秘密告诉别人，为何单单只对她，他便卸下了多年的心防？
难道只因她和心意有着相同的脸？罪恶感揪紧魏思诀的心弦。
「原来……」
传说之剑睚眦千真万确存在着，韩晓若双眼里写满震惊。
更令她吃惊的却是魏思诀居然与睚眦有着这般渊源，他出自看守睚眦的一族！
「韩姑娘，在下还是先行告退。」油然而生的罪恶感压得魏思诀无法喘息，他只想早早远离荟珍斋，再也看不见她的面容也许会失落一阵子，但这样他就能确信自己没有将她看作心意，没有对另一个女人动心。
「魏大哥，这剑若是对你如此重要，你就更应该留下来才是。」韩晓若不知从何生起一股冲劲，强硬地拦下他。「咱们这儿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古玩店，若是荟珍斋找不到睚眦，魏大哥你也甭找了，其它店舖不可能有这等本事！」
「姑娘这话是指……」
「寻剑的事就交到我身上，我定帮你找到睚眦剑。」她豪气干云地一口允下承诺。
「……那就麻烦韩姑娘了。」魏思诀沉默了会儿点头同意。
「魏大哥多礼了，怎会麻烦。」韩晓若笑着回道。
她只道他同意这件事是相信她的能力，却不明白魏思诀心中的百转千回。
他的犹豫只因担心她大张旗鼓寻剑，最後却惹来杀身之祸！
但对睚眦剑的想望蒙昧了他的良心，既然她有把握能寻到睚眦，他同意又何妨？
她的命与他的剑，两者之间孰轻孰重？
魏思诀已用行动下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