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破軍劫 (又名:清潭夢劫) — 第十四章

韦子奕演戏演到点子上,当了一回免费说书人,解了蓝承恩心结,可是,无亟子的一段孽债还没了,他没想到蓝承恩居然不是感激涕零的乖乖下山侍奉父皇,反而更缠黏着不放!

他说得正气凛然:「既然知道了这段往事,承恩更该拜师学艺,才有能力寻凶,不是吗?倘若现在就回了深宫大院,连父皇都做不到的事,承恩何时何日才能完成?」

有道理。有道理得让韦子奕欲哭无泪。

「啊,罢了!师父十日出关,你自己跟他老人家谈吧!要留便留,我不管这事了!」

本想拂袖而去的韦子奕,多看了他一眼,饶有深意地续问:「不过,你想清楚自己的状况,如果拔了毒,你就是个全然正常健壮的皇子,但也仅仅凡身肉躯,修道练武,都不可能再上一层楼;倘若不拔毒,你每日只能服毒维生,但以毒人之躯修习道术法门,谁也说不准你的成就能到多高。」

「你原本不就是希望师父给你拔毒,然後角逐皇权?」韦子奕目色锐利如电:「现在这皇权,还争吗?」

蓝承恩不发一语,脑海中转过千百念。仇恨的心是消失了,移转了,还是暂时被压抑了?他无法决择。

「一点眼光我还是有的,若真有意要争,龙气恐怕尽归於你。要师父解毒还不甚难,解了毒,你仍回去做你的卓然皇子,覆手便掀风云;拜师就不是这样了,一步踏出,暖床华服转眼就变作了险恶江湖,不知几年後返宫,最後当然也只得个亲王名号。你……可考虑清楚?」

蓝承恩沉吟半晌,心头怅惘犹豫。

「子奕兄,国师几时出关?」

「八月初十,丑时。」

***

一席话毕,韦子奕当真对蓝承恩袖手不理,只交代他摘满毒草密布枕畔共眠,吊着些许真气支撑,既不给他服毒,也不替他解毒。

蓝承恩醒来的第二天,体力已恢复七八成,能随意走动,只是功力尽失。龙于灩本想带他转遍整座半月峰,但不知为何,蓝承恩问了许多关於寒潭的地势、水流、风貌、物产,且自己要求在寒潭畔多待片刻。他也不下水,只是在潭边绕了数圈,沉思多时,直到自得其乐的龙于灩编好了两个花冠後大声欢呼,蓝承恩才回过神来。

不知龙于灩哪里弄来许多银色、金色的小花,用绿色草叶编了一个银花冠、白色芒穗编了一个金花冠。此时,银花冠正戴在她的头上,她一手拉着蓝承恩衣襟,一手拿着另一个花冠,脸蛋红扑扑的问他:「蓝猫儿你看我,漂亮吗?」

阳光照耀下,憨态可掬。

「漂亮呀!」

蓝承恩微笑,心念一动,想学韦子奕一样把她抱起来;可惜龙于灩身高长到了他的胸前,他迟疑半天也没找到适当的角度下手。

不禁有些懊恼。

「如果我再高一点就好了!」不自觉的,心声脱口而出。

「还要再高?可是你已经比我高啦?」龙于灩很是诧异,踮了踮脚尖,也还构不到蓝承恩的头上。

她很快就放弃努力,一屁股坐上被晒得暖洋洋的乾草地。

「蓝猫儿,坐这边!」

蓝承恩顺从的坐下,龙于灩把金色花冠戴在他头上,开心地欣赏金色光芒透过乌黑的发,映着他的蓝眼睛:「你戴金头冠真好看!」

闻言,蓝承恩心念一动。如果今天……他戴的是帝冕呢?她是否也会说,这样真好看?

「小灩,你说,我该不该当皇帝?皇帝的金色冠冕,普天之下只有一个!」

龙于灩抬头,笑得天真:「我才不管什麽皇帝的帽子,这是我给蓝猫儿做的金冠,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

「哈哈哈,对,你说得对,我怎麽这麽想不透?」蓝承恩大笑,想像过千万次的帝冕重量,第一次从他的头上消失。

啊!真好,怎麽她总是可以把世情看得如此透明澄澈?是啊!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多麽单纯的道理?

「那你可要答应我,无论我变成什麽样子,你都要等我!」如果不当那万人之上,至少要她给一个承诺才心安。

「等?为什麽要等?」龙于灩噘嘴:「蓝猫儿,你不是永远都和我在山上吗?」

「会,我们会有永远的。所以你要等我!」蓝承恩蹲身而起,面对着宽广山峦,此刻城府已定,踌躇满志,只知天底下再也没什麽困难阻碍。

他终於找到了最恰当的角度,把龙于灩拦腰抱起,但忘了自己暂时内力全失,一个重心不稳,又和龙于灩一齐倒上草地。

「砰」一声,满林子飞鸟惊窜,两只花冠跌在地上都压碎了。

抱着龙于灩,蓝承恩觉得世间一切都好,站也好,坐也好,和她跌成一团……也很好。他不可遏抑地大笑起来。

龙于灩也不爬起来,只是撑在他身上,皱了眉狐疑。

「蓝猫儿,你好像变了。」

「我?哪里?」因为心情太好,蓝承恩口不择言的问:「长高了?更英挺了?还是想叫我一声哥哥了?」

龙于灩露出个古怪眼神,从他怀里挣出後,大声哀嚎:「你──好像变傻了!」

「龙于灩!你!」

「蓝猫儿变成傻猫啦!不要啊~」

一对两小无猜、天真无忧的背影,在偏西的暮色里彼此追逐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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