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随和二宝(五)
群玉峰连绵着大大小小数十座山峰,其中又尤以松山、琅邪山、莫牙山三座大山为尊。
松山山头有那范阳郡街头巷尾人人皆知的修仙观,传言那里有一位玉机仙道,总能轻易看透人心,因此近一年来也算香火鼎盛,上山求神问道的人络绎不绝。
而琅邪山和莫牙山却看不到这派景象,也不知是何缘故,两山异常寒冷,终年被冰雪覆盖,山间常有珍禽猛兽,两山涧下大片大片的阴森古墓群连绵不绝,一座又一座的古墓碑,立在山谷潮湿的雾气之中,伴着吹入谷中的风声,彷佛有谁躲在那冰冷的阴晦石碑後,唱着一首首令人胆寒的挽歌。
那「雪中妖魅」的传说便由此而生。
相传这「雪中妖魅」是为「雪魅果」而生的,甚是鬼魅。世人甚至不知其是人?或是兽?或是妖?但那「雪魅果」能解世间百毒,就连北君舆、南五毒,这世间用毒最为霸道的两教派,在「雪魅果」出现後也相形见绌。
至於那「雪中妖魅」,见过的人更不多,凡是见过的,从未活着走出那两山之间的莫邪谷。
入谷者死!
这句不成文的规矩在那二十年前一场腥风血雨之後,便真真切切的订下了。
但却有一个人是例外,走出了莫邪谷,安然无恙,此人却是个范阳郡街头人人皆知的傻子。
二十年前的莫邪谷,谷中四处弥漫着鬼魅的气息,空气中飞散着血红的星子,纷纷扬扬落在谷中老树身上,在喧嚣之後的寂静中,宛若盛开在黑夜中的红色花朵。
传闻二十年前,武林盟主南宫绝身中剧毒,一群武林正道为求取那能解百毒的「雪魅果」,踏入谷中,最後却全部葬身谷内。
唯独傻子一人独活,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跟进莫邪谷的。
事後,他常常口中喃喃道:「仙姑饶命,仙姑饶命!婆婆别打我,老鼠别咬我……妖怪!鬼啊,救命……」
那徘徊在范阳郡街头的痴傻身影与呢喃,二十载以来,一直使江湖上武林正道那根敏感神经痉挛。近两三年,范阳郡街头竟然突然不见了他的踪影。一个傻子的生死,本就无人愿意过问,但大都猜测,傻子是被某些人给毁屍灭迹了。
这年头,就连个一傻子也会碍人眼。
人们纷纷愿意相信命理神怪之说,那伫立在莫邪谷上的松山修仙观一定带有某种震慑妖魔的力量。於是,那有玉机仙道的修仙观也就在这短短一年内香火鼎盛起来。
但今日的松山修仙观朱漆大门紧闭,唯有朱色的外墙上,居然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观中贼祸,谢绝访客,择日开观。」
通往修仙观的松山小径上,时而有三五个人走下山来,小声嘀咕着什麽。
「听说那玉机仙道已经位列仙班,荣登天庭。都三天了,说不定一去不复返了!」
「真的?」
「一定是!我偷看过里面,连镇压在观内四方的朱雀、玄武都倒了,还不是观里的神仙都走了才会这样?」
「那这修仙观少了玉机神人的庇佑,也和其他的道观没什麽两样了,那还有什麽好问的?」
「可不是吗?」
「唉,那修仙观的仙道怎麽走这麽急?我还想问问俺媳妇儿今年怀的是啥呢!」
接着便是一阵哄笑,有人接道:「还能是啥?肯定是个人!」
又一阵哄笑,众人忽见一年轻道士铁青着脸向这边走来,纷纷噤声闭口。他们都认得此人正是那修仙观平日发「息妫汤」和「君子肉」的小道,但如今却一脸苦愁,焦急万分的模样,手上竟然滋滋的往外冒着血,在山间的凉意中腾起一丝热气。
令狐行急急赶路,那群上山问道人的话隐约传入他的耳朵里,看着这群人都返下山来,脸上带着惋惜的神色,看来这修仙观果真的出事了。
他心下更急,三步变两步,奔行了几步,最後乾脆运起「腾云诀」,顿时疾步如风,向山上赶去。却又突然想到,授於赵小玉的「腾云诀」最後一道真气还没有打入她体内,一旦遇到强敌,小玉若运用这「腾云诀」跑路,想要收放自如,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片刻,他便到了观外,见观门紧闭,墙上那歪歪斜斜的大字,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师叔「清虚子」之手,还不知是用什麽刻上去的。
三五个人看了墙上那几个大字,不甘心离去,好奇的往观内张望。见令狐行一脸怒气奔来,都不愿淌这浑水,反正修仙观一夜之间少了神灵庇护的事,这三日里,早已传到范阳郡的街头巷尾,他们看不出因由,纷纷散去。
令狐行来不及叫门,直接腾跃翻进墙内,凝眸四望,大吃一惊。
镇在观内四方的朱雀、玄武果然倒了,那玄武像上竟然连拍出了几掌,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战,这掌印昭然若揭。
他识得那是从西域流传过来的「销魂霹雳手」,此类掌法速度极快,如闪电霹雳,现下多为西方吐蕃和东北方的高手所用。
一老道正旁若无人的凝视地面的脚印,跳着古怪的步伐,似乎在重演刚才一场激战。
「师叔,这是怎麽回事?」令狐行奔到清虚子面前急问。
清虚子这才抬起头,懵懵懂懂道:「不知道啊,老头我回来时已经是这样了。你说是哪个龟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老头儿这修仙观也敢碰!」
「小玉……小玉呢?」令狐行抓住了师叔的两袖道袍狠狠摇晃。
清虚子反手打开师侄的手,似乎对於他的话没有听进去,一心专研那武学招式,仍嘻嘻的说:「师侄,你师叔正研究这武功路数,不如来跟师叔我切磋切磋,如何?」
言毕便一掌向令狐行胸口抓来。
令狐行心急火燎,心知从这疯老头这里也问不出什麽来,便大叹一声,向一旁跃开数尺,避开了师叔的纠缠,往神灵馆奔去。
「小玉!」推门一看,空无一人,木桌案头的书籍纷乱的落了一地。太师椅斜斜的倒在一边,砚台中的水墨隔着一层厚厚的宣纸,撒了一桌。挡在面前深色的帷幔被人生生扯去了一大片,扔在地上,踩着几个杂乱的脚印。剩下的幔帏一角,丝丝缕缕在头顶轻轻飘着,环顾房内四处,说不出的黑暗鬼魅。
令狐行从那些脚印已可断定,来的人不会低於三人。
他们似乎在找寻着什麽?他又想起在群玉峰山头遇到的那形迹可疑的三个人,心中一紧。
师叔这三日正好下了山,单是那三人中任何一人,小玉都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