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她叫住宋诚三人，告诉了他们这件事。
三个人的表情比她更糟。
宋思思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说脏话：“去他爹的。怎么这么烦？”
柳苇：“……”
宋诚：“姐你不用去签字，我去就行。我拿身份证去。”
柳苇：“人家给我打的电话，我本人不去估计不行。”
宋洋：“都是他亲生的，我们四个谁去都行。”
柳苇：“我估计还有点费用问题人家不好在电话里提，去了可能还要付点钱之类的，不止是签字。”
宋诚：“我带上卡，不会不够的。就是买个骨灰盒的事，要不了一千。”
宋洋：“还给他买骨灰盒？找个快递盒装就行了。”
宋思思：“我那边有包装袋，外卖的，还保温带扣子。”
柳苇：“……”
还没烧呢。
助理来接她了，她赶紧给孔泽兰打电话。
柳苇：“我给你说过后再给梁导打电话请假，人家是刚才通知的我，可能是昨天晚上死的。我要去签字。”
孔泽兰：“你等等我，我现在去你那边跟你一块去。”
柳苇：“这事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看看要不要出个公关方案什么的。”
孔泽兰：“想好埋哪了吗？”
柳苇：“……没有。”
非要再给他买个墓地吗！好贵的！她刚才虽然没打算拿快递盒装，但确实是打算看有没有什么便宜的处理方式……
不过重新给那边打了个电话后发现立刻马上过去不太现实。
当时谭义伟诈骗案发的时候是在湖北那边审完结案的，他坐牢的地方也在湖北，从这边过去要坐飞机。
两边重新沟通了一下她过去处理后事的程序，讨论好她需要带什么证明文件，需要付什么费用。
社区工作人员说人不能一直在医院停着，只能拉到火葬场去停。
社区人员：“医院只能停二十四小时。”
柳苇：“那就拜托您这边先把人送到火葬场，我这边协调一下工作再过去。”
社区人员：“火葬场也不让久停，那边一般都是拉过去就直接……”
柳苇：“那不如就先烧了？等我过去再补手续您看行吗？”
社区人员：“那您写个委托书，委托我们这边先给后事办了。这都是程序，希望您理解。”
柳苇：“理解，理解。”
等孔泽兰赶到就听到柳苇正跟人电聊怎么办亲爹的后事。
柳苇：“追悼会就免了吧。他在那边没亲友，我们也赶不过去，办了也没人站在那里，挺没意思的。再说他也没什么能让人感动怀念的往事，骂他的人倒是不少。”
柳苇：“花圈也不用了吧。挽联吗？写我？能不用吗？不是一定要用的吧。那就省了吧。”
社区人员艰难的表达：“你们姐弟四个写一个挽联就行，再献束菊花，显得你们孝顺。”
柳苇：“我们人也过不去，来不及赶过去，就不搞形式主义了。都在心里了。”
都在心里骂他。
社区工作人员虽然见的事也挺多的，但是碰到这么油盐不进的家属也是很心累。
社区人员：“寿衣这方面，火葬场有现成的，他们的人也给换。你们家属要是想准备西装，他们这里也有。”
柳苇：“……”好像不能让人光着烧吧，医院出来应该有病号服……似乎也不太合适。
柳苇：“您看着办吧，我们家属都没意见。”
社区人员：“那我给你拍一下价位，您选一个。”
能不能选最便宜的？
出于面子需求，她没选最便宜的——最便宜的都要599！
她把价目表拿给宋诚几个看，三个人登时炸锅。
宋诚：“多少？？给他穿这么好的？？”
宋洋：“不马上就烧了吗？骗子吧。”
宋思思：“快递！我马上加急快递一套过去！”
宋思思火速跑去发快递了，不知道她包的什么衣服。
柳苇在这边跟社区工作人员说：“家里想让他穿家里的衣服，有纪念意义。我们快递一套过去行吗？请火葬场的人帮他换上。”不换上也可以，光着烧他们也没意见。
社区人员：“可以可以可以！这样更好，让他带着家人的思念离开。”
柳苇：“呵呵。”
后面还有点不点蜡烛，烧不烧元宝，要不要经被……
柳苇一律斥为封建迷信，家里不搞这一套，纸钱都不用烧。
终于，商定这边后事由社区那边代办了，他们这边坐飞机过去接骨灰加补手续。
讲完这个身心俱疲的电话，她转头看孔泽兰：“好累……”
孔泽兰拍拍她的手臂，拿平板出来给她推荐几个墓地。
柳苇：“……”
很好，刚才起价599，现在起价直接六位数。
孔泽兰小声说：“这都是便宜的，还远，埋了以后就不用去看了。”
可见她也是明白她不太喜欢这个亲爹的。
但是六位数啊六位数！
她自己都没亲手花过六位数，为什么要为这种人花啊。
柳苇：“我再考虑考虑。”有没有更便宜的。
今天肯定是休息了。
助理去订机票了，宋思思和宋洋去收拾四个人一起过去的行李。
柳苇跟宋诚商量墓地的事。
宋诚看到六位数的墓地时也是表示不考虑。
宋诚：“往河里一撒……”
柳苇摇头：“这不行，想往江河湖海里撒的话都要提前审请，而且几乎不可能得到允许，这都算污染水资源了。”
宋诚：“往地里一埋……”
柳苇：“往哪儿埋？咱也没个老家，想找个地方埋都不好办。”
机票订好了，孔泽兰要陪她一起去，她死活都劝不住。
下午，陆北旌和梁平一起过来了，还给她带来了花。
梁导：“来，安慰安慰你。不伤心吧。”
柳苇拿起这束黄白相间的玫瑰花摇头：“不伤心，烦心。”
唉，往哪儿埋呢。
都知道她对这个亲爹没多少感情，但人死为大，也算是一件大事了。
大家聚了个餐，梁导给她放了一周假来处理这件事。
晚上，陆北旌没走，他觉得她有心事，可他觉得她不是在为亲生父亲伤心，而是在想别的。
两人在客厅里坐到夜里两点，什么都聊过了，连剧本都又过了一遍。
柳苇终于开口：“我不太想给他花钱……然后我又想，这会不会太小气。可是就算是小气，我还是不想为他花钱。很烦啊。”
从公关的角度考虑，人已经死了，把后事一办，简单且不失体面，也就可以了，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
但是等直面丧事的种种琐碎后，她才发现她真的是一分钱都不想为这个人花。
柳思思的悲惨命运有九成都是这对父母造成的。
她只是不能亲手报复。
人死为大。
所以反倒要让他安安稳稳的走吗。
凭什么啊。
如果是她亲生的爹死了，那她绝对能做到不给一分钱。话都是现成的，她是女儿，这是儿子的活，她不该掏钱。
现在换成谭义伟，她不能把事推给宋诚和宋洋了。
自己来又实在不甘心。
陆北旌：“我要是你的朋友或同事或老板，我就会劝你人都死了，尽量不要受他的影响，把事办完了就扔到脑后，你也别想了，大不了这笔钱我替你出。”
她看着他，问：“那现在你是我男朋友，你怎么说。”
陆北旌伏到她耳边：“拿回来磨碎了拌到土里种花，你觉得怎么样。”
柳苇笑嘻嘻：“那不是要看他的骨灰种的花？好恶心，不想看。”
陆北旌：“那种菜吧，种出来吃掉，也算是报仇了。你不想吃就喂孔雀，它们吃菜吃得凶。”
柳苇：“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恶毒？”
陆北旌：“主意是我出的，恶毒也是我。”
不知不觉，两人抱在了一起，说这种话就要悄悄话，要悄悄说，就只能越靠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