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出, 福安紧绷着的身子顿时松了, 不高兴的瞪着那乌漆嘛黑处的人影, “你跟着我做什么?”
“赏月啊。”沈琢丝毫不觉不妥, 走过来, 与她一般坐在斜出来的假山上。
亭台阁楼都有人, 唯有这处很静,却也是赏月赏烟花的绝佳位置。
福安没撵他, 沈琢于她,私心不算外男。
忽的, 旁边递来一方帕子,上面放着一块月饼。
方才的宴席上,每人桌上都放着一小碟,巴掌大的月饼还要切开,应个景儿似的,福安没吃好。
瞧见他递来的,也不客气,接过道了声谢。
“桂花味的啊……”福安咬了口,惊讶道。
沈琢顺手交叠,枕在脑后,懒散道:“宫外带进来的,吃个新鲜。”
正是桂花时节,桂花糕福安经常吃,但桂花味的月饼却是头一回吃到,不像枣泥的那般甜,淡淡的,但清香怡人,也很好吃。
视线适应了黑暗,月色下,脸上的神色似也清明了些,沈琢注视她半晌,收回视线,喉结滚了滚。
歇了小半刻的烟花又开始绽放,照亮了大片的景致,福安仰着头,眸中映了细碎的光,她扭头想与他说句什么,却是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那双视线。
很静。
沈琢总惹她生气,可是也会哄她,给她带好吃的,但她好像从未认真瞧过他,他有一副笑唇,好像总是开心的,长大了,颌骨线条分明,就连眉眼都多了几分凌厉,但看她时又不觉。
福安忽的意识到,母妃说,她也长成大姑娘了。
“小公主。”沈琢喊她,视线却是没从她脸上挪开,看着那柔软脸颊慢慢变得酡红。
他总这样喊她。
福安心里想了一句,低低嗯了声。
沈琢:“你娶了我吧。”
“?!”
福安还没从自己逐渐脸热的窘境里出来,便听得这么一句,瞬时声音都变得结巴,“你、你说什么?”
“娶我吧!”沈琢重复一句,理直气壮。
福安身子一滑,险些从假山上掉下去,双目圆睁,面上爆红,又羞又窘:“哪有这样的?!”
沈琢欺身过去,抓着她的手臂,将人稳住,振振有词道:“怎么没有?寻常人家娶亲,都要下聘的,你给我下聘,那些银子我都用来给你买糕点糖人儿吃,我跟你回公主府,捏肩捶腿,端茶倒水,我都很会做!”
福安觉得自己脑子要坏啦!
“我、我……”
唇刚启,一根手指便竖在了她唇上,压住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福安面色羞红的看着他凑近的脸,心简直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乖,说娶我。”沈琢不要脸的诱哄道。
福安飞快抓下他的手,羞愤难当,低声道:“不合规矩!”
她只说规矩,没说不愿,不喜欢他,沈琢顿时忍不住弯唇,凑近那烫红的耳朵,轻声道:“那只兔儿灯,我拿来当嫁妆好不好?”
福安脑子里轰的一声,羞得快哭了,哆哆嗦嗦推开他,跳下去拔腿就跑,好似身后有狼在追。
沈琢啧了声,看着她跑近光亮,身后小丫鬟紧跟。
是往后宫去的,该是回自己的小宫殿了。
沈琢也没耽搁,驾马慢悠悠的回府。
宫宴已散,他回去时,正好遇见赴宴回来的他爹。
喝得醉醺醺,两个小厮扶他都费劲儿。
沈琢翻了个白眼,跨进二进院,准备往自己的跨院去,就被老侯爷喊住了。
沈琢不耐烦的应酬他,但还是顺道跟着去了大厅。
“我打算娶个媳妇儿,你年纪也到了,正好找个人给你操持婚事。”老侯爷直白道。
沈琢瞬间炸了。
“又娶!一把年纪了,还天天当新郎!就你娶媳妇儿,我不用娶!后宅养着一堆小娘,姨娘的,新进门儿的那个,年纪有我大吗!是我喊她小娘,还是让她喊我叔?真能耐,老当力壮,给我弄出一院子弟弟妹妹,挨个儿数都能数到明年去!谁家好姑娘会嫁给我?是要嫁进来直接当奶孩子娘吗?我也干脆别娶了,直接喜当爹呗!”
老侯爷给他骂的直接醒酒了,怒目圆瞪,恨不得抄起椅子揍他!
沈琢发完了一通邪火儿,自己一阵风似的走了。
他是侯爷,袭爵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配公主倒也不是不行,但因后宅之事,官家压根儿不会考虑他。
就连他长姐,前两年也因家里拖累,低嫁了个新科进士,随着离京赴任了。
但官家不挑他,他得自己跳出去,不然就算没了王观、戚钰,也会又旁人,他不想等了,小公主也不会等他。
当什么小侯爷,哪有驸马香啊!
沈琢心底紧着一口气,脚步轻快的回去清点自己的嫁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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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轮月。
亭子里棋局未分胜负,谢蕴与王观坐着赏月,手边摆放着瓜果酒盏。
王观应了她那日说的话,拎着酒登门来。
这时节蟹肥了,晚上吃了螃蟹宴,就着酒,话不知觉的便深了。
听罢故事,王观饮了口酒,笑道:“厚此薄彼啊,从前对我都没这么多心思。”
谢蕴脸一红,刚想说什么,脑袋上被轻敲了下。
“知道你现在对我没心思,别想太多,小丫头。”王观语气淡然,拖腔带调,不以为憾。
“从前你井底观蛙,我又偏是那蛙群里最俊秀的,生些心思实在正常,如今跳出了那井,看过各色儿郎,寻到喜欢的,也再是正常不过。怎么办呢,抛却我那点心思,也想让你得偿所愿啊。”
谢蕴心口酸软一片,说不出话。
有些事,错过便是错过了,终究寻不回当时心境。
“三哥……”谢蕴唤了声。
“嗯”,王观侧首看她笑,“不必觉得歉疚或是有所有辜负,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与你一般,随遇而安,说不准哪日就遇上心仪的,给你找个嫂嫂回来了。”
谢蕴轻轻笑了,她知他的意思,不强求,不问前程。
谢蕴端起酒盏,与他的轻碰,‘噔’的一声脆响,她道:“人生得一知已足矣。”
王观含笑,“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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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是谢蕴的生辰。
去岁,她也是这时收到赐婚圣旨,带着嫁妆,由叔父叔母陪着北上出嫁。
谢蕴打算过完生辰,便启程回姑苏。
她看过了邺都四时分明的景色,也想念姑苏的水,想回去看看祖父,和家里的弟弟妹妹。
只是启程也不易,家里给她准备的嫁妆,田产铺子庄子都在邺都,临行前,将这些打理一番,便已耗时半月。
家里读书的小孩儿,喝了人家的拜师茶,谢蕴也不能放着不管,另找了先生给他们上课。
一切事宜安排妥当,王观下值后,来领她去过生辰。
酒楼是半月前订的,味道极好。
谢蕴吃着,却是见他自袖袋里掏出一份帖子递过来。
“做什么?”谢蕴疑惑问。
王观但笑不语,抿了口茶,示意她打开看。
谢蕴放下筷著,展开帖子,却是神色一愣,继而满脸喜色,“福安公主要出嫁了。”
帖子是请帖,福安公主给她下的,邀她去观礼吃席。
却见王观微微摇头,薄唇勾着笑,纠正她:“是娶。”
“什么?”
王观也终是憋不住笑了,抬手捂住眼中潋滟笑意,道:“沈琢,将自己嫁给福安公主了。”
谢蕴:“?!”
坐花轿的自然还是福安,骑高头大马游街过,呲着大牙乐的是沈琢。
只是亲事不在长平侯府办,而是在福安的公主府。
官家心疼福安,但沈琢舍了侯爷身份,也要就驸马,那便是沈琢离了长平侯府,日后随福安在公主府住,老侯爷后宅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流事,也挨不着他们小两口什么。
哪怕是出门遇见,也只有老侯爷与福安公主和驸马行礼的份儿。
成婚当日很是热闹,来了许多皇亲贵胄,达官显贵。
谢蕴是福安自己写请帖邀请来的,自也是她身边的丫鬟将人请进来,去到新房。
沈琢拿着秤杆正要揭盖头。
自己求嫁的时候理直气壮,这会儿倒是紧张了,握着秤杆的手都在抖,惹得屋里的小媳妇大姑娘一阵笑。
谢蕴也唇角含笑的瞧着。
红盖头揭开,新娘羞涩的飞快扫了一眼,又颤着眼睫垂下视线。
谢蕴忽的想起她出嫁那日,也是这般诸多人围着。
只是那时害羞的是戚钰。
谢蕴吃了席,翌日便登了船南下。
第50章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