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头散发的女人听到冯颖的声音霍然抬头,仿佛看到救星,声音嘶哑地哀求:“颖姐!你救救我,看在咱们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帮我跟裴少求求情吧!”
“求情?”冯颖失笑,“我哪来那么大面子,你太高看我了。”
“你跟了谢少那么多年,他连手上好些产业都交给你打理,我知道你在他们面前向来是能说得上话的!”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愿意交给我打理吗?”
杜妤顿时语塞。
“很多人以为像我们这种人都是靠脸吃青春饭,但其实干咱们这行也是得动脑子的。”冯颖从墙边拉出一把椅子坐下,“这些年我周围来来往往的姐妹也不少,踏进这圈子的原因也就那么几类,有的是迫于生计,有的是阴差阳错,还有的是不甘平庸,杜妤,你是哪一种?”
“……我?”杜妤被问得发愣,想了半天自嘲一笑,“我大概是因为当年有一个嗜赌如命还天天不打人就手痒的酒鬼爹吧……颖姐,你说为什么有些人生来什么都有,而我们这些命苦的却什么都得靠自己争……”
冯颖垂下眼睑不置一词。
“这个圈子一直都很容易让人迷失,我见过太多心比天高又自以为聪明的人,想要的越多,最终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我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待得稳,最重要的是得有自知之明。杜妤,很久以前我就提醒过你,不要总拿别人当傻子,安分守己比什么都强,可惜你从没听进我的忠告。”
“我听进了,我这次肯定听进了!颖姐,我以后绝对安分守己,求你让他们放了我吧!”
杜妤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从她事发当晚在机场被抓来开始,他们每天只给她喝点粥水续命,无论她怎么哭求都没人理会,阴暗的地下室里还时不时传来各种恐怖的窸窣声响,吓得她一刻都不敢闭眼。
他们既没殴打也没辱骂,但仅是这样就已经让她精神不堪承受,濒临崩溃。
冯颖点了根烟:“我就算想帮也帮不了,要是别的都还好说,偏偏你竟然对裴少的妹妹下手,那是他的逆鳞。”
“我、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他妹妹啊!我一直以为她是……我都是被贺芝那个贱人给蒙骗的!我当她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丫头,谁能想到她堂堂一个贺家的千金小姐能这么恶毒!我要是知道那是裴少的妹妹,又怎么敢给自己惹这么大祸!”杜妤现下悔得肠子都青了,哪怕得知贺芝已经死了都恨不得再将她拖出来鞭尸!
“你惹的祸还不够多吗?”冯颖目光凉凉地扫过去,“之前跟赵家闹得那么难看还不知收敛,现在又得罪了裴家,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颖姐,我真的知错了!我……我愿意自首,只要能放我出去我立刻就去自首!只求别再把我绑在这儿,我真的受不了了!”她现在宁可坐牢也不愿再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冯颖闻言慢悠悠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自首你肯定是跑不掉的,但你该知道裴少的性子,原本少说也得关你个大半月,让你深刻体会一下被绑是什么滋味,就算你进了局子,里头也多的是法子不让你好过,不过……”冯颖蹲下身将文件摆在杜妤面前,解开她手上的镣铐,“现在倒是有一个给你折罪的机会。”
“这……这是什么?”杜妤根本不敢接。
“放心,不是用来对付你的,不信就打开看看。”
杜妤将信将疑地翻开文件,看清里面的内容如遭雷击:“你、你们这是要我自断后路啊!”
冯颖轻喟:“你的后路早就把你抛之脑后,你还指望他来救你?赵家已经表过态了,只要你这次好好配合,之前的一切既往不咎。”她站起身往门口走,似乎毫不在意杜妤是否会拒绝,“有时候男人绝情起来,可比女人狠多了,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我想你的选择也所剩不多了,不是吗?”
连日的阴雨总算停歇,雨霁初晴,久违的阳光给枯萎的冬日带来一片明媚的朝气。
裴绾躺在花园的秋千上,浑身沐浴在暖融的光晕中。她抬手遮住脸,眼睛透过指间的缝隙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巴赫的《G大调第一号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杰奎琳·杜普蕾的版本。
从前总是疑惑为什么她可以演奏出那么热烈而无望的常人难以企及的宿命感,如今终于领悟,那是这位天才在燃烧她的灵魂。
正如她自己日复一日的自我撕裂与愈合。
“喵~”
隐约听到一声猫叫,裴绾偏过头,看见眼前草地上蹲着一只蓝猫,圆圆的猫眼正无辜地望着她。
裴绾摘下耳机坐起身,有些不确定地跟它打招呼:“……泡芙?”
“喵~”蓝猫又冲裴绾叫了一声,跳上秋千,脑袋亲昵地在她手边蹭了蹭。
竟然真是泡芙。
既然它会在这里,那必定是……
裴绾抬头朝不远处的房子看去,果然见陆铭徽站在落地窗前,笑眯眯地跟她挥手。
陆铭徽看着趴在秋千上逗猫的少女,满意地点点头:“我就说没有哪个小姑娘会不喜欢小猫小狗的,绾绾以往每次见到泡芙都能跟它玩上好半天,你瞧她这不就玩得挺开心的嘛!”再一转头,对着躲在墙边暗戳戳观察的裴绎满脸嫌弃,“你要看能不能堂堂正正地看,干嘛做贼似的在这儿偷窥自己妹妹?”
“……绾绾说不希望我总守着她,要多给她一点空间。”
“???”这语气里明晃晃的委屈是怎么回事?
看着身旁直勾勾瞅着屋外的望妻……哦不对,望妹石,陆铭徽果断选择装瞎。
也不想想是谁整天紧张兮兮地盯着人家不放,只要妹妹稍一离开他视线就坐立难安,这要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他才是病人……
看着总算露出纯净笑容的小姑娘,裴绎一时又是欣慰又是酸涩,没想到他努力这么久都没达成的事,居然被一只猫轻易抢功。
越想越不是滋味,裴绎瞪着那只在妹妹面前使劲打滚卖萌的猫,阴恻恻地问:“你家猫是公的还是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