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辉月懒洋洋回头,“换香水了?挺好闻的。”
松田阵平把服务生招来点了酒,然后满脸无言地回头,“那是沐浴露,你要是喜欢我把牌子告诉你。”
源辉月:“哦,那你就是换沐浴露了。”
“我时常想知道你们这些人的鼻子是怎么长的。”没有天天用香水熏自己这种腐败作风的人民公务员叹了口气,然后看看她面前的酒杯,“第几杯了?”
他不是第一次陪源辉月来了,酒吧的调酒师认识他,默默比了个“三”。
“反正我又不会醉。”
“那是,所以我还是担心我自己吧对吧?”
他习惯性地陪她扯了几句淡,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酒刚喝了一口,终于听到身边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今天看到零了。”
松田阵平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缓缓放下来。
他沉默了片刻,“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上头的人今天刚找了我。”
源辉月的视线扫过来。
“他们说,在警视厅公墓给景光留了个位置。”
“……”
空气里好像忽然安静下来,就连远处群魔乱舞的人声都好像下意识绕开了这个角落。
——距离诸伏景光殉职的消息传回来,已经将近两个月了。
松田阵平的声音梗了一下,他端起杯子又灌了自己一口酒,这才把那根突然冒出来的刺伴随着酒液一起灌下去,“算是给他立个衣冠冢,虽然暂时不能刻名字,只能等零任务结束再添上去。”
“随意吧。”好半晌,源辉月语气淡淡地说,“人都走了,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人死如灯灭’,反正做什么他都看不到。”
“……”
他只好轻声换了个话题,“你说今天看到了零是怎么回事?”
“你们警界上头担心他的精神状态,给他找了个心理医生。”
松田阵平微怔,他看着身旁的黑发美人一手拎着酒杯,长睫敛下一声低笑。
“那群蠢货,以为我不知道特意让我去客串心理医生是什么意思?景光的暴露有问题,是警界的内部人员泄露了消息,他们担心零变节。”
第516章 滑雪场对决(完)
公安卧底变节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甚至发生过不止一次。
就像源辉月自己都说过的,人这种生物永远会被环境所改变,就算有时候自己不想改,环境都会逼着他改。而这里的“环境”不止是卧底的组织,甚至包括了警视厅本身。
只要是人组成的机构,从来都没有完全干净的,否则诸伏景光的身份信息是怎么泄露的?
自己人从背后捅出来的刀子,向来最能让人热血凉透。
源辉月拎着酒杯轻轻一晃,酒吧里的灯光照在杯底的冰块上,被折射出五光十色的折光。她看着杯子里的酒,忽然有些厌烦。
松田阵平:“景光的事,上头怎么说?”
“说是会给我一个交代。”她轻声喃喃,“我需要他们交代?如果不是源宗政拦着我早自己动手了。”
“……”
这点他倒是一点不怀疑。
松田阵平:“所以说,这就是这段时间你一直生气的原因。”
“谁生气了?”
“上头这一次怎么这么敏感?还不至于吧?”没理会她的嘴硬,他继续问,“以我对零的了解,就算景光……他暂时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哦,这个我倒是知道。”说起这件事,源辉月似乎终于提起了点兴致,淡色的唇微勾,露出一个冰凉且嘲讽的笑,“因为有过前例。”
松田阵平微微一怔。
“以前警视厅公安部也有一位出类拔萃的卧底警察,还是时任警视总监的心腹,当时发生了和这次差不多的事情,他在执行卧底任务期间被自己人背刺了。”喝了口酒,她漫不经心地说,“然后他就果断背叛了警视厅,并且毫不犹豫反手就把警视总监和上头一帮人全都拿出去卖了个好价钱。那些老头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在这件事上才神经敏感得像小姑娘一样热衷于自己吓自己。”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作孽的人被孽力反噬也十分天经地义。
他没在意大小姐看热闹的口吻,“这是警视厅内部的丑闻吧,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
纤长的眼睫微微往下一敛,源辉月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微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所以源宗政当初把你们派到我身边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天了,他是个控制狂,不把所有局面都抓在自己手里就不会放心。这一次安排我去见零虽然是某些老东西的自作主张,但肯定也经过了他的同意。”
“他们想让我提醒零不要忘了他该做的事,同时还想让我帮忙确认,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公安部派出去的卧底还是不是自己人。”
她低低“啧”了一声,浅色的眼瞳倒映着酒水中的光,格外凉薄,“你说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冷静地忽视了这句大言不惭的鬼话,“哦。”
“你就‘哦’一下?”
“所以呢?”他把酒杯端到唇边,低低笑笑,“不管上头的人是怎么想的,但至少我觉得,零看到你应该很高兴。”
“……”
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滞,源辉月终于不说话了,她喝了口酒,轻轻闭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大小姐情绪的转变,酒吧里头的音乐愈发趋近柔和。酒保给他调了第二杯酒放到吧台上,然后非常自觉地又走远了。
松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将话题从糟心的卧底和更加糟心的警视厅上带了过去,说了点轻松的事。
“你最近情况怎么样?我记得你当初和迹部景吾打赌的时间只有两年,到今年三月赌约就结束了,接下来你打算干点什么?”
“……”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并且以为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难回答的地方,但话音刚落就见源辉月喝酒的动作忽然一停。
她微妙地沉默了几秒,“……我打算续一年。”
松田阵平:“嗯?”
源辉月把空酒杯放到桌上,纤指一推,示意酒保续满,目光却不自觉地飘了飘。方才那股要搞死警视厅的大魔王气场都跟着散了似的,居然莫名其妙地被他看出一点心虚和头疼来。
青年警察失笑,“什么情况?你栽谁手上了?”
“……别说了。”
“别啊,来,说说看。”
作为一个称职的损友,松田阵平当即从酒保手里接过酒瓶亲自给她倒了酒,放到她面前,想看热闹的心情溢于言表。
源辉月撇过来的视线十分无言,不情不愿地开了口,“之前班级活动的时候,我带了班上的小孩子们去滑冰,当时全班只有一个小鬼不会。”
他立即对她十分了解地预测,“然后你就嘲笑小朋友了?”
“……我跟他说他要是能够在今天下午就学会这个技能我就答应他一件事。”
松田挑眉,“小朋友做到了?”
“一个小时,”源辉月微笑,“他甚至学会了花滑。”
“素质这么好?”
饶是见惯了天才的松田警官闻言也惊讶了一瞬,随即有些兴致勃勃,“那个小孩子家里做什么的?”
“别想了,他以后的志愿是当魔术师。”源辉月头疼地揉着眉心,“后来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要我一直带到他大学毕业。开什么玩笑,难道我还要一直跟到东大去吗?最后跟他讨教还价变成了带完他国中。”
她难得掉一次坑,松田阵平听得饶有兴致,“你这么肯定他能上东大?”
“那小鬼智商高得吓人,就是不用在正道上……”自己也从不把脑子用正途上的大小姐严于待人地抱怨,她一手支着下颚,眼睫恹恹地垂着,灯光下的表情也并不太好,但不知为什么似乎就是比方才多出了一点勃勃生机。
听着她不耐烦地数落着自己那位倒霉学生,黑发青年懒散靠在吧台上,一手握着酒杯,心底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地笑了笑。
没在酒吧逗留太久,在手表上的时针指到十点时,松田就赶着人回了家。源家的司机一直在外头等着,他送大小姐上了车,谢绝了司机顺路也送他回去的邀请,又叮嘱了源辉月到家给他发个消息之后,这才带上车门,直起身目送汽车远去。
夜晚的风夹着雪籽迎面吹来,他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被一粒雪粒吹进眼眶,微醺的大脑立即被冰镇清醒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来件提醒,他掏出来看了看,发现是某个陌生号码。
【你去见辉月了?她怎么样?】
邮件前头还有他们约定过的某个暗号,号码很明显又是一次性的,松田想了想,直接回拨了过去。
对方接得很快,“我说啊,直接打电话就太过分了吧,你也不怕我这里有什么事啊?”
“你能给我发消息不就说明没事吗?”他光棍地说,一边单手抄兜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刚跟她见完面,她说她今天见到了零。”
“嗯?什么情况?”
“上头担心零的心理状态,让她去看看。”
没提警视厅上头那些糟心的弯弯绕绕,松田阵平概括得言简意赅。
“额,既然她都见到了零的话,那应该好点了?”那头的人迟疑地说,“老实说我收到景光的消息的时候,还担心她会直接把警视厅炸了……”
不,并没有,上头的人又干了件蠢事。
松田轻声喃喃,“我也挺担心的,谁拦得住她啊。”
“那现在呢?”
“现在……”想起源辉月提起她某个难缠的学生时的表情,松田轻轻吐出口气,低声感慨,“现在的小朋友真是厉害啊。”
“啊?”
“你人都不在这里就别操那么多心了,航哥。”
他无奈笑笑,踩碎了一片飘落到脚下的落叶,一拉车门上了车,“放心吧,没事的。倒是你,源长官到底交给了你个什么任务,一走就没音信了。”
“这个啊,”那头的人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有点麻烦。”
“嗯?”
“没事,我暂时能够处理。对了,我离开这段时间,娜塔莉就……”
“我知道,辉月也帮你看着呢。”
“不,等等。”对方闻言反而忽然激动,“辉月就算了,你还是让她离娜塔莉远点!”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