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书院的故事 — 九、十

文先生来了,今天她拿来一副书帖。

她在上头仔细的讲解,那一笔一划,以及运笔的手法,我在下头,沾墨捻笔,很努力的罚抄。

中间感觉李易谦似乎有看了过来,不过就是轻哼而已,什么也没问,甚至也没说要帮我抄。

我不知写了多久,写到手酸眼乏,冷不防被拍了一下,笔尖一顿,墨就晕开了。

「做什么…」我瞪向罪魁祸首。

李易谦完全不觉得抱歉,只是把笔帘慢慢的捲起,道:「你还不收拾么?」

我愣了愣,才发现课早上完了,讲堂内只剩两三人。

「咦?下堂课去哪儿?」我连忙搁下笔,捻起纸吹了吹才写好的字。

「文先生的话你没听到?」李易谦皱眉,「她说,下一堂要换到另一间,其他人都陆续过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咕噥着,连忙要去洗笔,又想到纸以及书还没收,就要搁下笔。

「…你快去洗笔。」李易谦挥了挥手,主动帮忙收起书和纸。

「喔…好!」

等我一团乱的收拾整齐后,匆匆忙忙的和李易谦换到另一间讲堂时,大家都已经坐定了。

前头文先生正掛起一副不知什么图,有两个人在帮忙…

我没仔细看,只赶快跟着李易谦去到位子上。幸好我们的座位在后面,所以不至于引起注意。

可我才坐下,脑袋就被个纸团砸上。

我皱着眉,朝丢来的方向看去,那头的陈慕平对我扮了个鬼脸,手微微比了一比。

我捡起掉在身上的纸团,摊了开来,不过还没看,就让身侧的人碰了一下手臂。我顿了顿,先收了起来,抬头专心上课。

这一抬头,我就愣住。

前头讲座那儿,除了文先生,还有…呃…

与我同住的先生,记得他叫做傅…宁抒,对,是傅先生。

然后,另一个…是没看过模样的男人。

那个没看过的男人,有些年纪了,嘴上有一把鬍子,穿得…不是夫子打扮,也是朴素的,只是却让人感觉很体面。

「那是谁?」我看着前方,偷偷的问李易谦。

问得时候,隐约感觉那很淡的视线瞄过来,心里霎时一跳,但那目光就是平淡的一扫堂上所有学生便过去了。

「你说哪个?」

耳朵听见李易谦反问,我回过神,忙又嘘声说:「那个老的…」

「…那是院长。」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回答。

喔…我微微点头,忍不住睁大眼睛,那就是院长么?看起来…好慈祥,似乎不会发脾气的样子。

忽然的,我想到书院牌楼上潦草的题字,不禁心叹就是院长人看着很好,可那字实在写坏了。

「欢迎各位到本书院学习。」

那院长忽然开口,他笑得慈蔼,相比之下,站在后侧的两个人更显表情平淡,傅宁抒更是毫无表情。

「之前呢,负责教导史地的夫子因事去了外地,所以一直由文先生代课,现在这位夫子回来了,所以,之后的史地就由这位傅先生接手。」

这个话一完,在座的学生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身旁的李易谦微哼了一声。

我向他看去,他挑起眉,目光隐微往一方瞥去,低道:「某人日后都别想在史地这堂课躲懒了。」

谁躲懒?我正想往他瞥得方向转去,就听文先生轻咳两声,大家便又安静了。

院长似乎不以为忤,仍是笑呵呵的,摸了摸鬍子又道:「另外,书院有个循例,每个班都会安排个照管的夫子,所以傅先生也会照管你们,生活上有什么问题,都能找他。」

说着,院长回头看了一眼。

傅宁抒便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向着我们微微頷首。

「那么…文先生,我们走吧,别耽误学生听课。」院长这时又道。

文先生点头,便随同院长出去了。

「那么…」

傅宁抒站到中央,一抬手臂,手指着掛上的图,「这是渭平县城的地域图,各位到这儿来,少说也要三年五年,自然得瞭解这块地方。」

堂上傅宁抒就这么讲起课来

我愣愣的听,可那些内容却有些听不进去…

其他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只是…这个照管…什么意思啊?

很想立刻问一问李易谦,可这人听课的时候,专心得很,谁也不理的。

我只好忍住,赶紧也专心听课起来。

但是…之前文先生讲得时候,我对这一科就提不来兴致,换了人也一样,虽然傅先生的声音很…

我歪了歪脑袋,把手撑在桌上拄着脸。

昨晚,还有早上…他跟我说话,声音还都低低冷冷的,这时候讲课,虽然也是低低的,可听着却不那么冷了,感觉很温和。

就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只是这内容…

我还是听不来,眼睛泛酸,忍不住想睡…

差点就要闭上眼的时候,才想到方才收起来的纸。我连忙拿了出来,皱得乱七八糟的纸上,画了一隻猪。

而且,那隻猪脸上,有一边被涂得黑黑的…

这张图什么意思,一下课就知道了…

李易谦看了后,再看向我,然后冷淡的啊了声,伸手比来,「你脸上沾到墨了。」说完,就自顾的背起书箱走了。

我瞪大眼,才赶紧的找水,他一定早就看到,居然不讲…

「小呆瓜——」

背上被一拍,接着脖子被一只手勾住,陈慕平嘻嘻笑的声音:「是不是把你画得很传神?」

周围立即有几声哄笑…

我被那手勾得很难受,扭了几扭才挣开,嘴上急忙抗议:「不像,我又不是猪!」

「你跟猪一样呆,怎么不是?」陈慕平又说,眼睛睇向旁人。

「慕平说得是,小呆瓜还挺笨的,我看也可以叫他笨呆瓜。」说话的是一个叫丁驹的。

「哦,这个好——」陈慕平朝他比了比,手就往我头上捂了过来,边说:「你以后改成笨呆瓜。」

「不要…」我嘟嚷,闪躲他的手,另一个叫周文生就来帮着拉住我,所以头发还是给陈慕平的手弄得掉下几缕来。

「头发乱了…」我瞪了瞪陈慕平,「我已经让柳先生罚抄了,让他看到又要罚了。」

周文生在旁笑:「果真是笨呆瓜,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让柳先生罚抄啊?」

哪有一天到晚…我闷闷的,含着声音说也就这次,还有…上次,和上上次…

其他人又笑作一团。

陈慕平像是受不了的摇头,跟着又笑,手来戳我的脸,嘴里问道:「你早上为什么又被罚?还没来集合…」

「我——」我顿了顿,改口:「我睡过头…」

「睡过头?果然是猪。」

陈慕平笑着说,手再戳上我的脸,被我拨开又来戳…弄得我不得不去抓住他的手。

「——你们在做什么?」

一伙人全都朝声音方向看去,就见陆唯安背着书箱站那儿,脸色沉沉的。

「唯安,你跟院长说完话啦?」丁驹说:「正好,一块儿去书室找书吧。」

陆唯安没理他,一步走到我和陈慕平面前。

「你们在做什么?」他又问一次。

他表情显得…很认真,我本来想回答了,看着一时有些迟疑。

「没做什么,就闹他…」陈慕平出声,笑着抽开被我抓住的手,又往我脸上戳来。

我连忙向后躲,脚却绊了一下,才啊了一声,一只手很快过来勾住我的手臂,往前一带才没摔了。

「这样都能跌倒,真服了你…」陈慕平摇头,让我站好来才放开手。

「谁教他笨——」陆唯安出声,「只有笨蛋才会跌倒。」

「不是,是衣服太长…」我连忙辩解。

陆唯安眉毛一挑却没笑,转向陈慕平,「去不去书室?」

「去啊,就等你呢。」陈慕平笑,然后问我:「笨呆瓜,要去么?」

我想到晚点儿要去厨房做事,一忙起来,回头累了,就没有精神写的,于是摇头。

「笨蛋是不需要看书。」陆唯安冷不防道。

陆唯安有时也会笑我笨没错,可现在…不知怎地,我总觉得他口气很认真,忍不住委屈:「…不要一直说我笨啦。」

陆唯安没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转头就要走。

这时我才想到一件事儿,赶紧开口:「后日那个…」

陆唯安顿了顿,半回过头道:「我不要算你一份了。」说完,他就迈步走开。

丁驹和周文生没说什么,只是赶紧跟上。

而陈慕平对我耸了耸肩,表示莫名,也跟了过去。

我呆站了一下,才背好了书箱回去。

这次回去谁也没遇上,我松了口气,赶紧的磨墨铺纸继续写罚抄。写到差不多的时候,就把笔洗了,纸还是铺着等墨跡乾。

去厨房的时候,碰上教武学的莱先生。我还没上过他的课,武学课是半年后才有排上,不过之前也有见过他,帮过他收拾。

他这会儿也捧了些东西,好几个长形盒子,多亏他能瞧得清路,还走得稳稳的。

「莱先生…要帮忙么?」

「也好,你帮我拿一点儿。」

我接过几个捧好,跟着他转向一条廊路,再进到一个院。院里有间屋子,他领着我进去。

「拿来啦——」莱先生喊。

「谢谢,先搁着吧。」里头的人说,顺便也看了过来。

我愣了一下,顿了顿才道:「傅先生好。」

傅宁抒微点头,就继续捲起手上的东西。

我放下盒子,看了一看,发现屋里放了好多的画,而傅宁抒把那些画都收捲起来,一个一个放入盒子中。

「这些…是先生画的?」我不禁问。

「…不是。」傅宁抒低道。

一边的莱先生笑了出来:「先生们再厉害,也画不出来这些,这可是歷代许多大家的手笔啊。」

「喔…」我似懂非懂,嘴巴说道:「画画的人是叫大家么?这名儿真特别。」

傅宁抒手上动作像是顿了顿,而莱先生则登时呛到似的咳了好几下,脸都涨红了。

我瞧桌上有水壶,连忙去给他倒了一杯,「莱先生给你…」

「谢…咳咳…谢谢…」他捂着嘴巴,接了过来,喝了口才咕噥:「幸好不是吃着东西,不然一口喷出来…」

我听到他说吃饭,这才想起原来是要去干什么事儿的,急忙向他们两人说失陪,匆匆的离开。

厨房时今儿个似乎比往常都忙,间中说个几句,都是正经吩咐,不像平时那样夹杂笑骂。

气氛不大一样…我没敢多问,赶紧帮忙,也不多说话。

「噯,静思啊,这里弄完就可以了」忙到一个段落,刘婶对我道。

「好…」我回着话,瞥了眼外头的天色,淡淡灰灰的,在夏末初秋的时节是还算亮的,而且一般这个时候还要洗个碗才走。.

我擦着手,想了半会儿还是没问了,背好自个儿的书箱走了。

这时候快到点吃饭,我就往餐室那儿去。

宽敞的餐室内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只是往常打饭那头总是闹哄哄的,这会儿…也不是没人说话,就是…我也形容不出是如何,总之就是怪。

我打好饭找着位子时,瞧见了熟悉的身影,而且旁边正好有个空位,连忙过去。

一过去坐下,李易谦顿了顿,转头过来看见是我,没说什么就又转回继续吃饭。

虽然已经习惯他这种要理不理的样子,可我心里还是堵了一小下,但食之不语,不然挺想问他一句干嘛呢。.

我拾起筷子吃饭,目光随意看过去,瞥到陆唯安他们坐在右面稍前一些的位子,几个人也是安静吃饭,只是间中,旁边的陈慕平会朝他凑近像在悄声说话。

坐在他们对向的丁驹正好抬头,和我的视线对到一块儿。

我咧嘴笑了下,丁驹便也回了个笑。

忽地,陆唯安转头看来,我就也对他笑,他却立刻回头。

我一怔,而与我对看的丁驹也是,但他很快就垂下目光吃起饭。

我也继续吃饭,就是…心里感觉很古怪,闷闷沉沉的。

而且,面前明明是喜欢的菜色,却觉得不好吃。.

我用筷子拨了拨盘中的菜,视线再抬起随性一瞥,瞧见前头一张长桌坐了几个先生,还有院长。

而坐在周围的学生们,一个个正襟危坐,背脊直挺的像是在听课,而不是吃饭。

莫名所以的,我忽然懂了为什么气氛这样古怪了。

原来是院长也一块儿吃饭…

这一想,我才察觉到今儿个的菜色真是好啊,都是偶尔才能吃到的样式。

不过院长也是人嘛,吃饭是正常的,旁边的人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再看向那张桌子,几个先生们的表情也是正经八百。

席先生本来就板着一张脸的,可其他人也是…

我不禁盯着也坐在其中的傅宁抒,他也是正正经经。

但…不知道为什么,同他相处不到一天,心里却感觉他不是个会板着脸孔的人;不过我也没觉得他像是算学先生那样随和。

昨晚那意外,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的,那时他跟我说话,口气又冷冷的,但怎么说呢,我觉得自己怕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

是…叫做气势么?

这样的气势要怎么形容才好?

脑袋此刻空空的没半点词儿——唔,我皱了皱眉。

算啦,不想了,吃饭才是正经。

「…你慢用。」

旁侧的李易谦忽然说,人便站了起来。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他背好书箱走了。.

我急忙搁下筷子不吃了,也背起书箱,赶紧的追了过去.

「等等…」

我好不容易追上,喘着气道:「你…你…走好快。」

「廊上不得奔跑,教柳先生瞧见,你就有得受了。」李易谦看着我道。

「谁…谁教你走这么快…」我还在喘气,幸好方才吃得不多,不然这会儿肯定要吐了,「我在后头直喊你呢,也不回头…」

「…有事儿?」

我跟着他一块儿走,边说:「我在课上时就想问你,院长给我们安排什么照管的夫子,是什么意思?」

「院长不是说了,这是书院的循例,每个班都有一个。」李易谦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与我住一起的人,他们那一班也有,照管的夫子是席先生。」

我听了差点儿没吓住…

席先生啊?他…他那样子…想着就觉得很…就是对着那张脸,然后要把苦衷说出来,这…

不能想像——

我不禁说:「幸好席先生不是安排给我们。」

李易谦听了目光瞥来,「怎么?你不喜欢席先生?」

「也不是…」我含糊回道。

李易谦也没细究,只逕自说下去:「说起来,那位傅先生…」

我来了兴趣,追着问:「他怎样?」

「没事儿。」李易谦却立即说。

「喂,话怎么能说一半…」

李易谦不理我,脚下走得更快一些,往他住得舍房过去。我停住,瞧着他穿过一道院门不见影儿了,只好也回去。

回去的时候,长屋檐下的灯有好几个都没点上。

关于这个灯是什么意思,我问过算学先生,他说没点上就是人不在屋里,或者是个空屋。

那会儿我才懂了。

所以,书院里就两个女先生,那边自然有许多空房,可是,我也只能眼睁睁瞧它空着——男女授受不亲,这点儿道理,我可懂得。

走到住得房前,就要推开,忽地想起来,现在开始可不是一个人住了。

我抬头看了一下,瞧见灯没有点上,怔了一怔,才伸手推开门。

然后…再怔住。

房里面,一根蜡烛正被点上,火光濛濛亮起,照了开来。

傅宁抒把那盏烛灯挪到书案上。

灯影斜斜的倒映在桌上,映出上头放得一些书,以及铺开的纸张。

那些书…不是我放的,那些纸张…

我这才记起出门前,放在桌上等墨跡乾的罚抄。

「那个…」

「把门关上。」

听得这一句,我喔了声,赶紧关好门,才赶紧把书箱放下,连忙去把那些纸收拾起来。

「抱歉…桌上弄得很乱。」我嘴边说道,抱起那一叠。

他没说话,却忽然横出手拿起了一张。

「啊…」我支支吾吾,心虚的说:「那…只是功课…」

被罚抄可不太光彩,他也是个先生,一看就会知道那是在写什么吧,谁能那么喜欢礼记第十七篇的。

「字真丑。」他说,把那纸递回来,就往一张椅子坐去,拿起一本书来翻。

虽然这点,我很有自知之明,可被一个先生这么说,内心多少有点儿打击,忍不住就说:「那是因为写得太快了…」

回给我的只有纸张翻过的声音…

我自讨没趣,只能呶呶嘴,把那叠纸抱到桌子的另一边,看到一桌凌乱,便又整理起来。

其实我一般不会端坐在那桌子上看书的,都是躺在床上,只有写字的时候才会坐到那上头。

不过光只有写字,桌子上就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纸张乱叠,笔四处皆放,没掛起来等等。

我把一些写错或有墨污的纸揉了揉,又去挪动笔架…

忽地,轻啪地一声,似乎是书本搁到桌上的声响。

「…你做什么?」

被这么一问,我有些发愣的回道:「桌子有点儿乱,我整理…」

他微皱了下眉,「不用了…」他顿了顿又道:「你平常怎么过就怎么过。」

我轻喔了声,却觉得有点儿困惑,就道:「可我平常…就这样啊。」

「……」

他没发话,我便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又转回来,「先生,我得去打水。」

他便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门口。

我还是看着他没动。

「…去吧。」半会儿,他拿起书,淡声说。

「好。」我应声,就去拿盆子,想了一想又开口:「先生…」

他轻嘖,然后才说不用了。

「咦?」我却是觉得奇了,先生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这会儿再放下书了,像是想了一想,才向我看来,温声开口:「静思,听好,我们是住一起,但各过各的…不用什么事儿都问我,或者告诉我。」

我有些发怔,住在同间房里,要怎么各过各的呀?而且,他是师长,按礼来论,长与卑之间,也要有分际的。

就好像王朔跟我,虽然他对我很好,我也把他当朋友,可怎么说,我还是得喊他一声少爷。

虽然…私底下是不这么喊就是了。

「你明白么?」

听他又问了一句,我连忙打住心思,赶紧点头,嘴上应了声好。反正他这么吩咐,照做就是了。

他便也点了头,然后转回去又拿起了书。

我等了一下,瞧他似乎没要说什么了,才又开口:「先生,我能去打水了么?」

「……」

「先生?」

他一会儿才发话,看也不看我:「去。」

我打水回来时,傅宁抒不在房里了。

之前想他在看书,我就有些怕自个儿动静太大会打扰了他;这会儿他不在,我赶紧快手快脚,除去外衫外衣。

正要脱里衣时,才想起来不能再直接这么脱光…

我停下动作,就要端起水挪去屏风后,忽地想起他方才吩咐,要我平常怎么过就怎么过的。

那就维持原样吧…

我再脱起来,然后才脱了一隻袖子,门就打开了。

「你——」

我听见傅宁抒冷冷出声,然后他人就近到面前了,跟着用有些严厉的语气问:「你在这儿脱衣服做什么?」

我呆了呆,「擦澡…」

他一愣,皱了下眉,「那为什么在这儿?」

这叫什么问题呀?我不太懂,可他眼神不像是问着玩儿的…

「不能在房里么?」我只好问:「那…要去哪里?」

他静默,微沉口气,眼色不好的道:「那屏风是摆着好看的么?」

我方才也是想挪过去,可是…

「但我平常不这么做呀…」我瞅着他,心里有点儿委屈,小声道「先生不是说平常怎么过就怎么嘛…」

「……」

「可平常就是这样…」我再小了声音。

他闭了闭眼,然后深吸了气,才又说:「你…柳先生课都听到哪儿去了。」

我怔怔回道:「听到脑袋里啊。」

不回不打紧,这一回…脑壳就被敲了一记,我吃痛的摀住额头,「好痛…」

他无动于衷的道:「平常怎么过无所谓,可礼之约束不能失,尤其这是在书院,你这么样,不显得书院管教无方了。」

我抿了抿嘴,心里满满的委屈,可这会儿不敢说了。

他看着我,沉声:「怎么?觉得很委屈?」

「…不是。」我低低闷闷的回。

「那你还呆站在这儿?」他问。

我也不想呆站着的…我含糊的咕噥,瞥见他沉沉的眼色,连忙端了水盆,急步往屏风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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